得知表弟的中考录取结果出来后，我在家族群里问：“是一中吗？”
热闹的家族群瞬间陷入了沉寂——表弟因为体育成绩不佳而落第了。
过了好一会儿，表弟愤愤不平地说：“篮球和实心球都是要用手完成的项目，老师只给了我80分，别人都是98分、99分。”
表弟在五六岁时，跟着他妈妈去工厂里玩。因为玩具掉进了流水线，他伸手去捡，右手被皮带卷进去，手筋被拉断了。伤口虽愈合了，右手却已不甚好使，影响至今。想必表弟日后参加高考、选专业、找工作，怕也是如此。
我一时无言。一件事情的发生，竟有这么多纷至沓来的结果。
我本想安慰表弟：无论身处何地，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努力。然而，想说这话时，我的心里并不笃定。我已经深知环境与信息的重要性。又或是年近三十，我已经不再像年少时那样认为自己可以无所不能，开始明白：有些事情只靠个人努力是做不到的。
我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星期五。放学前，老师宣布只有我通过了一中的自主招生考试。我藏起欣喜的表情，因为在那个不以学习为荣的环境里，得意忘形会成为同学们攻讦的话柄。
那天，我回家的路上大雨滂沱。我没有打伞，只想在雨里狂奔，在雨里高歌。我想把这份喜悦告诉每一个遇见的人！就像更多年前，我拿着人生第一张试卷回家，满分试卷被雨水晕染得花花绿绿，我却骄傲地递给妈妈。
努力总是会有回报的。我相信，我跟他们有不一样的人生。
在一本率达98%、每年有10多个考生上清北的县城一中，每个人都在拼命学习。细想起来，高中三年竟如一日。
我只记得那段时光是干劲十足的，虽浮浮沉沉但永远抱有希望。乾坤未定，人人的目标都可以是985高校。然而一旦跨过6月8号的夜晚，人生的遭际便开始分化。9号早晨，我核对了高考答案。那天，我知道了我的人生可能不过如此。
而后，因为信息的闭塞，我拿着省一千多名排位的分数，却报了双非院校的边缘专业。我彻底找不到人生的方向，开始怀疑努力的意义。
临近毕业时，我才决定考研。可闭门造车式的学习，再次使我与985高校失之交臂。
很长一段时间，我在工作与学习中循环反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个中感受鲜向人道。是高考那天的失误，是稀里糊涂的志愿填报，还是那些没有付出百分百努力的日子？让我兜兜转转走了这么多弯路！
我曾一次次追问，我曾整夜思考前程，在长途列车上，在航班上，在归家途中……
有一天，妈妈说隔壁的女生嫁得很好，比我有出息。
“我尽力了。”我坦然地回答。没想到，我在这样的情景下与自己和解了。即使过去了八年，我依然不能云淡风轻地说，高考不过是人生路上的小篇章。它起码是分水岭。可是往后的水流要奔向何处，我们还是可以自己决定的，不是吗？
聊到最后，表弟说：“没关系，我会好好学习的。不去一中，我也可以证明我能行。”“嗯，找准目标，全力以赴。”我给出了我迄今最为笃信的经验。
“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而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明白这句话时，我似乎看到年少时的自己翻开书本，一颗子弹飞出来，穿越时空，命中了此刻的我。
iDSBG（龙华） 刘燕/文 蒙春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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