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前有条无名小河。河水潺潺,四季不枯,鱼虾成群。每到夏夜,爷爷就喜欢去河里捉鱼。

夜间捉鱼需用照明灯,所以老家人习惯将这种捕鱼方式叫作“照鱼”。对照鱼而言,用于走夜路的马灯(即煤油灯)亮度不够。于是,手巧的爷爷便自制枞膏灯。

木质坚硬的枞树被劈开后,会流出一种半透明的金黄色黏稠汁液,干后晶莹剔透,清香扑鼻,我们叫它“枞膏”。枞木上要是粘有枞膏,则极易点燃。

爷爷取铁丝编成海碗大小的网兜,再把网兜系在木棍的一头。网兜里放入一段枞木,就成了枞膏灯。枞膏灯既能照明,又能省钱。

照鱼除了要有照明灯,还要有捕鱼的针扎子。针扎子由铁匠铺师傅锻打,头部形如一把梳子,“梳齿”为尖锐的铁针。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夕阳西下,爷爷坐在河边码头的青石板上,一边听着缓缓的流水声,一边不紧不慢地磨着针扎子上的铁针。铁针在磨刀石上来回移动,沙沙作响。终于,锈迹斑斑的铁针被磨得铮亮,在余晖下光芒四射,透出一股杀气。

夜静了,月亮升起来了。月光洒在河面上,银色的涟漪轻轻摇曳,河水美如画。爷爷在腰间系上竹篓,挽起裤子,左手提着枞膏灯,右手握着针扎子,走进迷人的画卷中。

爷爷在河里走,我提着枞木在岸边行。我们怕惊走河里休憩的鱼儿,少有言语。爷爷逆水而上,以免脚下踩起的泥水影响了视线。

凉风微微,枞木烧得吱吱作响,火光四射,将水面照得通明,水底的鱼虾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瞧!鲫鱼正在酣睡,一动不动。

爷爷放慢脚步,缓缓靠近鲫鱼。他瞅准时机,挥起针扎子,猛地朝下一扎。“扑”的一声,针扎子狠狠地扎在鱼身上。鲫鱼痛苦地挣扎,使劲地摇摆着尾巴,但最终被装进了竹篓。

针扎子在爷爷手中起起落落。每扎得一条鱼,我都闹着要看看大小,问爷爷是公鱼还是母鱼。为满足我的好奇心,爷爷将针扎子高高举起,顺便教我认鱼。

不是每种鱼都能轻易得手,比如鲶胡子。鲶胡子特别狡猾,水里稍有风吹草动,就疾速游动。爷爷的脚步再轻,它似乎都能听见。

鲶胡子肉质鲜嫩,又无细刺,可谓上等食材。好不容易遇上它,爷爷怎肯罢休。他踏起水花奋力追击,手中的针扎子接连刺出。好在鲶胡子不钻泥,最终被扎中了。这条鲶胡子肚子扁扁的,一定是公的!

鲶胡子经常一公一母成对出现,爷爷打算追击另一条鲶胡子。我带着哭腔劝他:“爷爷,别追了,那是条母鱼,肚子里有娃娃。”

爷爷念我有善心,停下了脚步,母鲶胡子也因此得救。爷爷笑我:“你这么心软,到底是男儿身还是女人家?”我一着急,中了他的计,拉下裤子非让爷爷验明正身不可,逗得爷爷捧腹大笑。

夜深了,空气湿漉漉的,河面生了雾气,小草沾满露水。爷爷说阴气伤身子,便鸣金收兵。我们收获了半竹篓河鱼,有鲫鱼、白条鱼、罗非鱼、泥鳅和黄鳝,还有些叫不出名的杂鱼。

此时,村子人家早已熄灯,一片寂静。我如花果山的美猴王,一路顺手牵羊,摘东家李子,摸西家黄瓜。

突然,我想起白天把我打得哇哇大哭的军胖子。君子报仇十年太晚,就今夜吧。我立刻跑到他家的瓜地里撒尿,还专找那熟透的香瓜尿,可真解恨呀。

回到家里,躺上床,我很快进入了梦乡。梦中,军胖子望着我碗中鲜美的鱼汤,直流口水。

宝科园区  戴海龙/文  蒋朝云/图

点赞(12) 打赏

评论列表 共有 0 条评论

暂无评论

微信小程序

微信扫一扫体验

立即
投稿

微信公众账号

微信扫一扫加关注

发表
评论
返回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