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一个秋日，斜晖从梧桐树的枝叶间洒落。树下的小卖部门前，挤满了踮着脚尖的年轻人。这一幕，让我不由想起三十年前，横板桥镇上的那一串鞭炮声。
三十年前的那个秋天，供销餐馆外的裙楼屋顶还是灰色老瓦片，灰白的墙上刷着“社会主义好”的标语。听到鞭炮声时，我从房间窗户探出头去，看到街口杂货铺前围了很多人。
我赶紧跑下楼，父亲也在那里。他告诉我，杂货铺老板的女儿朱玲在隆回县城中了彩票，是一台21英寸的大彩电。主办方开车送来了大彩电，还给朱玲戴上了大红花。朱玲是与我同岁的隔壁班同学。大家不无赞叹和羡慕。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在清晨的薄雾中，父亲带着我挤上了前往隆回县城的班车。我穿着两件单衣，坐在司机后面四四方方的引擎盖上。我打着寒颤，却很开心，幻想自己也中了大奖，在街坊们的注视下戴上大红花。
摸彩的地点在隆回东站。偌大的站前广场上，排着一列又一列小推车，上面堆满了彩票。广场中央是一个舞台，迪斯科音乐震耳欲聋。主持人的一声声“恭喜中奖”，将现场氛围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人头像风中的麦穗，一波连一波。每个人都笃定地认为，这是自己梦想实现的地方。
父亲豪爽地掏出50元，抓起一把彩票。他一手攥紧彩票，一手拉着我朝一个人少的角落走去。他郑重地把它们全部交给我来刮。我手脚麻利地刮开一张又一张，心怦怦直跳。我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嘈杂声，也没有注意到父亲的表情。结果，我一个奖都没有刮到！
好一会儿，我才看向父亲。他东张西望，一言不发地绕着广场走了一圈。我怯怯地紧跟着他。
在喝彩声中，父亲重振旗鼓，又豪掷50元。这次他不是一把抓，而是精心挑选每一张彩票。不知道是迷信小孩子手气好，还是对自己不自信，他依旧把所有的彩票交给我。这次，我手脚变得不利索了。过分的期待和害怕失望，让我仿佛全身都没有力气。我们再次一无所获。
一想到自己成绩不如朱玲，运气也不行，我整个人就变得蔫蔫的。灰头土脸的我们踏上了归程。庆幸的是，回家后，父母并没有责怪我。
至今，我仍觉得三十年前的那个秋天悠长而清冷。秋风抹去了那栋裙楼的灰白底色，吹皱了父亲的脸颊，也吹白了他的鬓角。而那场在横板桥镇上演的彩票梦，也早已消散在秋风里。
业成光电（成都） 肖任梅/文 陈虎/图
读着此文，感觉分外真实。因为这情这景，我也亲历过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