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煎豆皮的人

我家孩子每天六点半吃早餐。每次下楼给孩子买早餐，我总能看到他。他端坐在煎豆皮的大锅前，面朝马路，脑袋侧到一边，两眼盯着手机，不时莫名其妙地笑几声。

豆皮是武汉当地的特色小吃。两张脸盆那么大的方形豆皮，包进糯米，放在锅里煎，煎好后再切成九宫格，一般两块为一份，每份售价五元。我所在的小区以外地人为主，爱吃豆皮的人不多，因此他的生意看起来并不好。每天我上班路过他的摊位时，锅里还有一大半豆皮，等着被食客带走。

周末早上，我去买早餐，看到他的生意好了一些，大锅前围着三三两两的人。他一块接一块地煎着豆皮，虽然忙碌，脸上的表情却很柔和。食客们喜欢将豆皮与豆腐脑配着吃，因此他的豆腐脑也很快卖光了。

那天晚上九点多，我准备在楼下找家小店凑合吃一顿。一路寻过去，在马路的尽头，我居然又看到了他——他扎着围裙，正拿着大勺颠着锅，麻利地炒蛋炒饭呢。

我这才发现他与其他摊主的不同。多数早餐摊都是夫妻档，男人掌勺，女人打包售卖，有空时给男人搭把手，最多营业到中午十一点，便打烊休息。他却从早忙到晚，而且是一个人。我忍不住有些佩服他了。

我带着好奇，在他那里点了一份蛋炒饭，坐到摊位边的小桌旁。他问我是否加辣，我趁机与他攀谈起来。“老板，你真能干啊，早晚都出摊。”

他苦笑了一下，说：“没办法，我儿子在上初中，正是用钱的时候。”他说起儿子，表情更加生动。我一边吃着饭，一边跟他搭话。无意中聊到孩子的成绩，他突然停了下来。我抬起头，看到他落寞的神情，便止住了话题。

看到我有些尴尬，他像是宽慰我，更像是在宽慰他自己：“学习需要天赋，我只能尽自己能力，帮他多攒点钱了。”直到我吃完蛋炒饭离开，他也没有提及另一半，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夜里不知道几点钟，我被渴醒，周遭一片寂静。我起身来到漆黑的客厅倒水，听到楼下隐隐约约传来“哐哐”声，那是勺子与炒锅在相互碰撞——声音比我买蛋炒饭时弱了一些，缓了一些。他大概也累了吧，只是累得心甘情愿而已。

D事业群（武汉） 赵俊玲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