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楼下的玉兰花开始凋谢时,我知道春天真的来了。
小时候,春天正是牛羊到野外吃草的好时节。它们奓着一身干枯杂乱的毛,被我牵出棚圈,牵上山坡。
细绒毛一般的草芽,挤挤挨挨地往泥土外面蹿,在阳光下绿得发亮——这鲜活的视觉效果,让春天住进了我的眼里。
我站在山坡上,嗅着青草香。牛羊们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吃草。站久了,我坐下来,继续欣赏眼前的美景。看累了,我干脆躺在草地上,仰头望天。
故乡有着平原和丘陵交错的地貌,山不算太高,眼前一览无余。朵朵白云缀于蓝天上,“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渐渐地,我感觉自己仿佛被蓝天白云拥在怀里,也成了它们的一部分。我似乎躺在一朵云上面,又好像变成了一朵飘浮的云。
随着太阳西斜,寒气上升,这种美妙的感觉渐渐消失了。我心满意足地从地上爬起来。在麦田里干活的母亲扛着锄头朝我走来。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让她宛如电视里的菩萨。
母亲走近,拉着我冰凉的手,有些心痛又有些恼怒地说:“不能躺在草地上睡觉,太凉了。”
我想向母亲描述她在我心中那种美妙的感觉:“妈,你和菩萨一样好。”母亲听了,忍不住失笑:“真是菩萨就好了,可以保佑你一辈子。”
第二天很早,母亲就起床磨镰刀。父亲责备她说:“你也不嫌累,牛有孩子放,你还割啥草啊?”但母亲还是执着于这么做——她无法阻拦我躺在草地上看天空,但可以通过割草让我少放一天牛,少一些机会着凉。
年少的人只知道探索和享受世界,却从未想过父母在背后的努力托举。那时候,我们都很健康,虽然有些劳累,但很快乐。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这种快乐能永远持续。
我被旧日的思绪牵引着,下了楼,走到玉兰树下。明媚的春阳洒下来,小草挤挤挨挨,从凋落到地上的玉兰花瓣下往外钻。它们油亮油亮的绿光,从我的眼睛照进了我的心。
武汉园区 赵俊玲/文 林碧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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