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弟弟相差两岁,均在农村长大。

小时候,我内向喜静,遇事优柔寡断;他开朗好动,颇有几分淘气。因为性格互补,我们相处十分融洽,很少争吵。弟弟身上有种天然的“将帅”气质,是村里的孩子王,领着伙伴们上树摘果,下河捉虾。我呢,也成了他身边的小兵,听他使唤。

“公婆喜头孙”,奶奶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为我抱不平:“小麻拐呷大麻拐!”于是,奶奶分糖果、柿饼时,总会偷偷地多塞些给我。可背着她,我会全部拿出来,和弟弟分着吃。最后那颗糖,常常是你舔一口,我舔一口,甜到心底。

“爹妈爱满崽”,母亲得知奶奶偏袒我,不乐意了。婆媳俩为心尖上的孩子据理力争:奶奶坚持长幼尊卑;母亲主张长兄该让着弟弟。媳说媳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服谁。

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和弟弟之间的感情。每当我被伙伴欺负,弟弟总是第一个冲上前,即使面对比他高大的孩子,他也毫不畏惧。就算打不过,急了也要咬对方一口,护我周全。

光阴似箭,转眼间,我们都上初中了。为了供我们读书,父亲外出务工,母亲在家种地。一到暑假,母亲也去打短工,家里几亩稻田便托付给我们哥俩。

“打虎亲兄弟”,我们并肩作战,假期大部分时间都在稻田度过:看水,除草,追肥,扯稗子,打药……

夏日骄阳下,滚烫的田水蒸腾着灼人的热气。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里,如同置身于巨大的蒸笼。汗水自额头涌出,在我们黝黑的皮肤上犁出沟壑,滚落在田间浊水中。锋利的稻叶边缘划过小腿,留下道道红瘢,汗水一浸,针刺一样痛。

路过的乡亲见我们在干农活,总夸道:你们兄弟真听话,吃得苦!我们只能报以苦笑。如果爹娘不出去挣钱,我们就有可能辍学。吃过种地的苦,我们更珍惜读书的机会。

弟弟很争气,考上了高中,老师骑着摩托车赶来报喜。生产队好几年没人考上高中了,这消息真叫人扬眉吐气。看着那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我满心欢喜,好生羡慕,也夹杂一丝忧虑——如果家里以后供不起兄弟俩读大学,按常理,读职高的我会先被放弃。

次年春季开学前,母亲如往常般四处筹措学费,却迟迟没有着落。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母亲在厨房做早饭。我把积攒的二百多元压岁钱塞给她,说:“娘,我不读了,让弟弟读吧!”母亲没接钱,也没作声,眼泪滚落下来。蹲在灶前烧火的弟弟猛一抬头,说:“哥,你成绩这么好,怎能半途而废,读职高一样可以考大学。”弟弟的话,像响雷一般冲击着我的耳膜。

母亲抹了把泪,抓起雨伞冲进雨中。她又去借钱了。

最终,母亲以很高的利息借了一笔钱,我和弟弟才得以继续学业。我们努力读书,后来都如愿考上了大学。

一天,读大一的弟弟告诉我,他有了喜欢的女孩了。我说,你放心去追,钱我给。因为贫穷,我没能在大学校园里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多少有些遗憾。我不愿让弟弟也经历我那样的苦涩。

当时,我在学校卖电话卡,在校外做家教,加上每年都有奖学金,手头不紧。我瞒着父母,不时接济弟弟,成全他甜美的初恋。

感恩曾经浸满苦难的岁月,它如同一本厚重的书,字里行间皆是我们兄弟俩无声却深情的告白。

宝科园区  戴海龙/文  易奇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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