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上大学的第一个夜晚,寝室来了位不速之客。

“帅哥,要电话卡吗?”洪亮的声音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我应声开门,却不见对方踪影。关门那一瞬间,他又回来了。

这人个子不高,精神抖擞,平头,戴着黑框眼镜,眼里透着精光。他穿着一件又长又大的灰色西服,显得更加矮小。两边的衣兜鼓鼓的,左兜装电话卡,右兜放硬币,走起路来,兜里的硬币“叮叮当当”跟唱着曲儿似的。他左手递卡,右手收钱,动作干净利落,一桩生意十几秒搞定。

初次见面,我就对他印象深刻,也惦记上他挣钱的本领。家境贫寒的我期望着,有一天也能像他一样,一边上学,一边挣钱。

然而,对于第一次出远门的我而言,人生地不熟,要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找到批发电话卡的地方,犹如海底捞针。

于是,我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每次听到他那熟悉的叫卖声,即使没有购卡需求,我也开门迎接。他笑脸相迎,点头回谢。一来二往,我们便熟络了。

他同我一样来自僻远农村,彼此心灵相通,倍感亲切。后来,我们成了要好的朋友,以兄弟相称,我叫他喜哥。

电话卡从哪里进的货?这话每次到喉咙边,又被我咽了回去。即使学校张榜公布的特困生名单中有我的名字,我也总觉有些唐突——毕竟这是抢他的饭碗。

一个周末的下午,喜哥突然到访我的宿舍。这次他没穿西服,也不卖卡,而是专门来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他拿到学校专升本的推荐名额!

他春风得意,笑容灿烂。我们谈笑风生,共话美好未来。正聊得起劲,他突然叹了口气:“哎,以后没时间卖卡了。要不你来试试看!”

“好啊……”真是喜从天降!我欣喜若狂,只顾着点头,连“谢谢”二字都忘记说了。

见我同意,喜哥津津有味地讲起生意经,将进货、定价、售卖的每个细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我们聊到很晚,直到寝室熄灯,他才离去。

纸上谈兵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第二天晚上,喜哥把几十张电话卡交到我手上,让我试着售卖。

他步履轻快地在前面领路,不时催我快些走,我一路小跑跟在后面。见我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才放慢脚步,对我说:“做生意要吃得苦,做到脚勤、手勤、口勤。”

我一个宿舍接着一个宿舍地喊门。一进门,喜哥就把我介绍给大家,恳请他们关照我的生意。偶尔有同学抱怨喜哥没把生意交给他,问我是他什么人。喜哥说我是他表兄,巧妙地缓解了尴尬。其实,我也在想,他怎么会将“金饭碗”交给我呢?

但很快,我连吃了几次闭门羹,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我如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喊门声越来越小,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喜哥不停地给我打气:做生意又不丢人,咱靠劳动挣钱,千万莫往心里去。在他的鼓励下,我硬着头皮继续敲门。

在喜哥的陪伴下,我爬了两栋7层高的楼,敲了一百多扇门。仅仅一晚,挣了九十六元!

“拿去吧,你比我更需要钱。”喜哥把这些钱全留给我,又特别叮嘱:“好好在我卖货的四栋楼经营,不要去抢他人地盘,卖电话卡的同学背后都有辛酸的故事,都需要这份收入。”说罢,他转身而去。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繁星在夜空中闪烁。我觉得,最亮的那颗星星,一定是喜哥。

宝科园区  戴海龙/文  蒋朝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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