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照例要吃汤圆。甜滋滋的汤圆一入嘴,我脑海里便浮现出去年和父亲一起去庙里舂汤圆的情景。
那座庙,离我家一里路左右。宽敞的庙院里有两张石桌,还有一座一百多斤重的大石臼。父亲先用水清洗臼窝和捣槌,再用毛巾揩干。之后,他往臼窝里倒入一大碗炒香的花生米,捣起来。
几分钟后,父亲又往臼窝加入一小碗芝麻、一小碗核桃仁,继续捣杵,庙院里飘出诱人的香味。父亲的脸膛逐渐红润起来,额头隐约沁出汗珠。他索性摘了帽子,解开衣扣,捣得更加用力。
“爸,我来试试吧,你休息一下!”我自告奋勇地脱去外套,从父亲手中接过一米多长的棒槌,用尽全力猛舂。只捣了二三十下,我便觉得棒槌越来越沉重,额头开始淌汗,棒槌的落点也发生偏差——明明对着臼窝正中捣下去,却落在石臼的边沿,强大的反弹力震得我虎口生疼,棒槌险些脱手。
“搁那儿吧,一会儿我来!”父亲笑着说。我沮丧地放下棒槌,发现手上起了血泡。我不想被父亲看到自己的狼狈样,便故作轻松地甩了甩有些酸胀的手臂。
“很累吧?一个小伙子,干活儿还比不上你老汉儿,嘿嘿!”住在小庙隔壁的三娘刚好目睹了我的窘态,打趣地说。这让我更加尴尬。
父亲抽过烟,再次拿起棒槌,开始捣动。他气定神闲,不急不躁,棒槌每次都能准确地落入臼窝的中心。父亲动作娴熟,一俯一仰之间,身体更显高瘦。十分钟后,他往臼窝里倒入切碎的红糖,捣动的力量明显增加了,动作像极了我小时候见过的修土坯房时筑墙的手艺人。父亲的头上冒起了腾腾热气,热气随后变成水雾,在他银白色的发丝间凝聚成珠,又顺着额头、脸庞滑落。
我似乎突然明白,父亲为何如此喜欢汤圆,如此地执着于年复一年、不厌其繁地制作汤圆。望着白发苍苍的父亲,一股愧疚之情在我胸中弥漫开来。此后,父亲舂的汤圆,都能让我吃出不一样的味道。
MCEBG(成都) 李扬超/文 蒙春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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