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年,我很少梦到外公了。我离童年越来越远,离外公越来越远——尽管,我永远是他在大地上耕耘的作物之一。

我小的时候,父母还很年轻,缺乏耐性,不愿意带孩子;爷爷嗜酒如命、爱撒酒疯,奶奶终日不管闲事。于是,我被送到外公家抚养。

外公姓牛,家在农村。他不顾外人的闲言碎语,大度地接纳了我这个异姓“孙子”。我哭闹时,他耐心安抚;吃饭穿衣,他都尽着我。村里有人笑我饭量大,他用半生与土地打交道得来的自信说:“我家有两大柜粮食,再来十个涛儿也吃不完!园子里菜有的是,随便他吃!”

外公代表的乡下牛家与爷爷代表的镇上章家形成了强烈而鲜明的对比。外公也爱喝酒,但只在忙完活儿或逢年过节的饭桌上端杯,且从未醉酒,从不误事。外公也抽烟,但从不讲究牌子。他抽的喝的,是最便宜的软盒香烟“天下秀”和散装白酒。他几乎靠一己之力种了四五亩地,每年两季收成,养活一大家子,还有满柜余粮。他以前当过生产队长,是一名农事专家。农忙时节,他经常受邀替人耕田犁地,主人家总是好烟好酒地伺候。

但是,种田太辛苦。有时,连走在前头的老水牛都累得迈不动步,外公也只好暂停了吆喝,跟着歇一歇脚。外公爱惜牛,当那头陪伴了他六年的老牛被卖掉、牵走时,它一步三回头地“哞哞”叫唤,外公的眼眶红了。

2010年年初,我打寒假工,一个月挣了两千块。回家后外公告诉我,说他去年卖粮卖菜总收入也才一千多。我听后心疼不已,决心以后好好孝敬他。但次年3月,外公突发疾病,永远地离开了人世,享年68岁。那时我在外省求学,未能回家奔丧守孝,无比遗憾和自责。

外公走后,牛家已经不怎么种地了。

还记得,从前,村里人常常在我端起饭碗时,开玩笑地问我到底姓章还是姓牛。有时,我老实回答姓章;有时,又狡黠地说我姓牛。但外公从未以此为话题打趣过我。如今,我特别想对他说:我是您永远的孩子,永远的牛家人。

业成光电(成都)  章涛/文  陈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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