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四张假钞,一直保存在母亲的樟木箱里。粗略一算,已有25年了。虽然时间久远,但那些往事我仍记忆犹新。
那年九月,我乘火车到南阳上学,列车在一个小站停下。一个七八岁的瘦小男孩慌里慌张地挤上车,他一脑门的汗水,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谁开口跟男孩说话,问他怎么没有跟着大人,那孩子哇哇哭起来,说父母打了他,他就偷了家里的钱跑出来。
男孩把钱掏出来,我们才发现那不是人民币。有个人说那是外币,比人民币值钱。男孩说他不知道怎么花这些钱,愿意用200外币换100人民币。车厢里一阵骚动,真的有人跟他换钱。我稍稍犹豫了下,就从三百元的生活费中拿出两百,找他换了四百外币。我暗暗得意自己发了笔小财。
不久,火车停靠在下一站。那个男孩被三五个人簇拥着,很快下了车。乘务员走过来,看着他们的背影说:“他们是一伙的,你们被骗了。”我的心顿时如坠冰窖,拔凉拔凉的。
原本三百的生活费,现在只剩一百。再问家里要,难为情;问同学借,也不合适。一时间,我愁肠百结。
有天,我在学校小卖部听到两个女孩聊天,说想吃零食又不想下楼买。我灵机一动,顿时有了主意——上门卖零食。这种买卖本钱小,变现快,容易周转。我之前没想过勤工俭学,可现在境况不复往日,就算硬着头皮,也要把这个坑填平。
我做事不爱纠结,说干就干。跟我要好的同桌有辆单车,周五,我找她借来单车,用剩下的一百块当本钱,到离学校不远的批发市场采购辣条、锅巴、泡面、豆腐干等女孩子喜欢吃的零食,利用周六、周日两天上门推销。
我们学校宿舍楼每层有二十多间房,八人一间。我住在四楼,住一层楼的基本上都是同班或同专业的学生。刚开始,我有些害羞,但很快,也就释然了。再后来,下到三楼、上至五楼的女生也时常照顾我的生意,这让我始料未及,进货也从原来的周五一次变成周五、周六各一次。女生的消费力真是不容小觑,我薄利多销,营业额很是可观,算下来,收益相当不错。室友们都打趣我成富婆了。
一个学期下来,我虽没成为富婆,但也小有盈余,还为室友们分享了不少免费零食。那时,女生流行织围巾。我买回红、灰两色毛线,用最简单的针法给自己和母亲各织了一条围巾。临放寒假时,我又买了个大皮箱,还给父亲买了两瓶南阳名酒——卧龙玉液。放假回家时,我围上大红围巾,拉着皮箱,竟有种衣锦还乡的豪迈感,走出了财大气粗的步伐。
母亲很诧异我的阔气,问我如何有钱买这些。我只告诉她卖零食赚了钱,还有奖学金。并非怕母亲责骂,我只是觉得那次被骗实在让人难为情。我悄悄把那四张“外币”放进箱底,连同那个秘密一起封存进记忆。
我从未怨恨过那个小男孩和他的同伙。因为,与其说我被他们骗了,还不如说自己被贪念蒙了心。只是,我偶尔会想:那个小男孩现在怎么样了?他走了一条什么样的路?
业成光电(龙华) 李卫萍/文 蒙春梅/图
一天怎样的路?社会教育了你,社会也会教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