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

赵晓燕的微信头像换成了婚纱照。我点开那张照片，端详良久。她笑得很甜，虽有摄影师精修过的痕迹，但她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我再次点击她的头像，不小心变成“拍了拍”她，干脆给她发了条信息。

“多年不见，恭喜你啊，猴头菇小姐！”

她很快回复：“嗯，好久不见。老同学，你以后还是叫我燕子吧。”

赵晓燕是我初中的同桌，那时她是个安静的女孩子，喜欢看小说。有次数学课，老师讲完例题后出了一道练习题，我们都在本子上誊题解题。赵晓燕还在全神贯注地看小说，老师走过来，毫不留情地抽走了她那本《泡沫之夏》。赵晓燕脸庞发烫，全班同学朝她投来貌似同情的目光。几秒钟之后，大家继续埋头做题。

下课后，赵晓燕狠狠踢了我一脚，怪我没提醒她，我幸灾乐祸地回她一句“神经病”。赵晓燕数学成绩很差，英语却很好。我答应去老师办公室把那本厚厚的小说偷回来。作为交换，她同意我以后可以抄她的英语作业。

和其他男生一样，我也喜欢网络游戏。晚上，我们经常在老师查过宿舍后翻墙去校外的网吧，在《魔兽世界》里冲锋陷阵，玩上一个通宵。第二天早上回校，我直接去教室早自习，往往是拿着书倒头就睡。赵晓燕会在老师进教室时猛地用手肘捅我一下，让我免受罚站。我猛地惊醒，只见赵晓燕在认真地背诵拗口的文言文，一双大大的眼睛睫毛忽闪。她发现我在盯着她看，给我一个白眼，然后扭过头去。

我们坐后排的几个男生虽说学习成绩很差，打篮球可不赖。作为篮球队的一员，我喜欢科比，喜欢看NBA杂志。就像赵晓燕喜欢明晓溪一样，NBA里那些纹身哥、大块头场均得分、助攻、三分命中率等数据我都记得滚瓜烂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赵晓燕喜欢在操场边看我们打球，准确地说是看我打球。几个死党都说赵晓燕喜欢我，要我买水买糖请客。

初三时，班里很多男生用那种花花绿绿的信纸给喜欢的女生写信，相互间的称呼变成了只有他们能懂的土豆芒果猕猴桃之类。赵晓燕属猴，我第一次给她写信时，叫她猴头菇，她回信称我为羊肉串。我们不再同桌，不过经常传纸条，晚自习更是传纸条的高峰期。我不明白，我们那时怎么会有传不完的纸条，下课后却并没有讲不完的话。

中考前，赵晓燕拉我去照大头贴——那时流行写同学录，上面要贴一张大头贴。在照相馆的隔间里，赵晓燕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拉着她的手，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后来我才知道，她还有弟弟妹妹在上小学，家里负担很重，她已经答应父母初中读完后随堂姐去江苏打工。和学校里很多同学一样，她连中考都没参加，就坐上了开往江苏的火车。

中考后，我给赵晓燕发了条短信：猴头菇，我会想你的。不久，有个电话打过来，我听出来是赵晓燕妈妈的声音。她问我是谁，我吓得立马挂了电话。

再见赵晓燕，已是两年后的春节。我们在县城的饭店举办同学会，赵晓燕来了。她烫了头发，还染了颜色，人也变得时髦开朗了。其他同学一直对我们俩起哄，我却不敢主动和她搭话，直到分手时才相互加了QQ。

……

“我还有点事，下次再聊哈。”

赵晓燕发来一个Byebye的表情。剩下我一个人，盯着她的婚纱照发呆。

iDSBG（龙华）  付勇/文  蒙春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