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年前,她出生了。

“又是一个女孩!”产房里传出叹气声。扒在门外的长根,又一次失望了。

长根给女儿取了个响亮的名字——招弟,渴望她能带来好运,招来弟弟。招弟已经有两个姐姐了。为了能生个儿子,长根带着媳妇银花东躲西藏,不能安心种地,日子过得穷困潦倒。家里光景太烂,长根动起了歪脑筋——想把招弟送人。

招弟胖乎乎的,不吵不闹,吃了就睡,银花特别喜欢她。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长根娘怎么劝,她都不愿意抛弃这个孩子。

一天,银花因父亲生急病赶回娘家,把孩子们留在家里。三天后回家时,她发现招弟不见了,心如火焚地盘问长根。长根像个闷葫芦,蹲在墙角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一句话也不说。银花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撕心裂肺地嚎哭,拿起镰刀追得长根满院跑。最后,因为急火攻心,银花晕倒在院里的桃树下。

长根娘闻讯赶来,抱着银花,掐虎口,按人中,总算把媳妇弄醒。她现身说法,把自己为传香火、生下七女一儿的辛酸往事都讲给媳妇听了,还劝她:“孩子去了一个好人家,那家人是医生,以后保准衣食无忧……”银花似乎想通了,没有再闹,只是拿镰刀在桃树上深深地划了一下。

此后,每年桃花开时,银花都会在桃树上划一刀。划的时候,她的眼泪像水珠子一样往下落。她数着树上的痂:一、二、三……

一岁了,她会走路了。

六岁了,她该上小学了。

十五岁,她要上高中了。

……

银花慢慢变老,越来越想念招弟。她盼望招弟归来,哪怕只能陪自己一天。

又是一年桃花开,银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招弟打来的。招弟说,她要回家了。

家里人都说,这可能是个骗局。但是银花深信不疑。第二天,长根赶往招弟的养母家打听虚实。没想到,养母一提起招弟,就咬牙切齿地撒了一肚子怨气。长根明白,招弟已经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了。回来后,他对养母抱怨招弟的话只字未提。

没过几天,招弟抱着一个女娃娃回了家。银花别提有多高兴了,放炮祭祖,杀鸡宰鸭,连洗脚水都给招弟倒好。她想尽力为自己赎罪。

正好赶上银花六十岁大寿,她把亲朋好友都请到家里,逢人就介绍招弟,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女儿回家了。那天晚上,银花喝了好多酒,脸色酡红,像院里树上的一朵朵桃花。那晚,招弟和银花睡一张床,娘儿俩聊了很久很久。

一清早,长根就在院里嚷嚷,说办酒席收的礼金不见了。银花被吵醒,发现身旁的招弟不见了,孩子依然在酣睡。亲戚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他们怀疑是招弟拿走了钱,劝长根报警抓人,赶紧把孩子送出去。银花却很平静,她抱着娃娃不松手,也不让报警。

这一天,银花又在桃树上刻下了一刀。

SHZBG(宝科)  戴海龙/文  连云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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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共有 1 条评论

我非我 2年前 回复TA

人物形象丰满,故事贴近生活。就像我常听那些当妈的说的那句话:这都是我上辈子欠他们(儿女)的。读着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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