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七的晚上,线上线下——村民服务群和大喇叭广播同时宣布解封了:居家隔离解除了,可以按规定进出村了。
虽然,通知后面还有“解封不是解防”之类的语句,但这已经不被人注意了。村民们急不可待,打开大门走到街上,喜笑颜开地彼此打着招呼。有人居然找出鞭炮,噼噼啪啪地燃放起来。此刻的陈庄村,就跟过年一般热闹。
同样急不可待的,还有呆在城里闺女家的八两婶,她决定明早就回村。闺女想留她再住几天:“城乡公交还没恢复营运,你咋回?”
“我坐出租车。”
“不是说七不出门八不归家吗?”
“不讲究了。”
“干嘛这么急回去?”
“恁爹也太能作了,竟然敢骂神,而且是大十五烧着香骂,还是带着伴奏唱着骂。我初一、十五烧香磕头,不就想求神保佑咱全家?他倒好……我这两天心惊肉跳,一睡着就做噩梦。不教训他一顿,我就不得安生。”
“俺爸又不怕你,你能咋了他?”
“哼,我自有办法。”
的确,八两婶两口子还真说不上谁怕谁,赶上吵架拌嘴,谁也不饶谁。不过三十来年,他们没有动过手打过架。至于这回怎么教训,八两婶还真的自有妙计。
早上不到八点,八两婶就进了家。八两叔却不在,去地里看麦子出苗情况了。八两叔从地里回来,一进屋就看到桌上摆着四盘他爱吃的菜,还有一瓶从城里带回的好酒!他心里那个美:还是老婆好啊。
两口子如何叙说这段时间的分别之情,这里省略不表。
看他喝得差不多了,八两婶开始设套:“八两啊,这些天你独个儿在家,干啥坏事没有?”
八两叔十分肯定:“没有。居家隔离我能干啥坏事?”
“真的没有?”
“绝对没有。”
“你敢发誓不?”
“敢。”
“好,你发誓去。”八两婶把门口的脚垫踢到屋子正中间:“对着神发誓。”
八两叔的弱点让八两婶抓住了,他自个儿还不知道呢。原来,八两叔喝酒之后特讲理,敢做敢当。要不是这样,想让他下跪?门儿都没有!这回倒好,他非常痛快地跪那儿了。
“你说:十五早上你拿啥给神上的供?对神说了啥做了啥?”八两婶疾声厉色。
“我忘了……”八两叔耷拉着脑袋,使劲想:八两婶是咋知道的?
“跟你过三十来年了,我才知道你河南坠子唱得还怪好听哩。你再唱唱,让咱也欣赏欣赏。”
八两叔猛地明白了,怪不得那天自己酒劲儿上来骂神时,好像听到老婆说“回家饶不了你”,原来真不是错觉。他冲着屋里那个摄像头狠狠瞪了一眼,跪直身子:“我错了。”
八两婶先回顾了神过去的功绩,再讲述自己对神的期盼,一通数落声泪俱下。最后,她逼问:“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我打自己十个耳刮子……不行,二十个。”八两叔真乃男子汉大丈夫也,说打就打,还大声报数:“一下,两下,三下……”
要说最关心八两叔的,还是村支书陈半斤,毕竟人家是亲兄弟嘛。今天早饭后,半斤书记骑着电动车在村里转转,这是他多年的工作习惯。路过宴平乐酒坊时,老板陈思截住他,把一盒六瓶装的“小手雷”放到他的车筐里:“这些天没见八两兄弟,我可真有点挂念他。想请他尝尝这酒吧,看我这儿忙得……你受点累,把这个给他捎过去。”
瞧人家说的话,半斤书记听着心里头就舒坦。他代兄弟道了谢,直接朝八两叔家赶。他还不知道八两婶已经从城里回来了,提着酒径直掀帘进屋,嘴里还在问:“八两,你在数啥哩?”
八两婶这下不好意思了,赶紧伸手拽八两叔:“八两,咱哥来了。”
八两叔很是执拗,继续跪着打自己耳刮子,嘴里还念念有词:“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还差四下,没有打够。”
iPEBG(济源) 孟宝记/文 连云云/图
这两口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有意思。
哈哈,太有趣了,八两婶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