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雨

武汉最近总是下雨，或大，或小，但我却未能找到小时候看雨的那种感觉。

小时候，我常去姑姑家过暑假。姑姑家所在的山区树木繁茂，每个山坳都住着三五户人家。他们彼此熟悉，像家人一样相处，孩子们也亲如兄妹。我很快跟其他小朋友混熟，成为好朋友。

夏天的雨，总是说来就来。一个异常沉闷的下午，天空一片昏暗，乌云低垂，彷佛搭把梯子就能爬上去。成群的蜻蜓在地面上飞舞。大人们坐在椅子上聊天，孩子们在追逐嬉戏，邻居姐姐坐在门槛上背书。

突然，雷声轰隆而至，雨点像从袋子里滚落的黄豆粒一样，哗啦啦地砸了下来，地上的灰尘随着溅落的雨滴飞扬起来。人们四散而去，外面一下子没了人影。

我和邻居姐姐并肩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逐渐朦胧的山丘发呆。

闷热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凉爽清新。时间瞬间慢了下来，我们似乎能感觉到它正在不急不缓地流逝。四野静谧，干燥的泥土拼命吮吸着雨水。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草木的芬芳。

我们伸手去接屋檐下的雨水，水滴溅了起来，扑在我们的胳膊上、身上和脸上，凉而不冰。

升初中后，我开始住校，很少去姑姑家做客了。上高中时，亲戚表态愿意资助家境贫寒的我读大学，但前提是我必须考上名牌大学。我智商平平，又就读于三流高中，根本找不到好的学习方法，让自己的成绩突飞猛进……

这一切，似乎已宣判了我的命运：无论怎么刻苦，我注定与名牌大学无缘。站在教学楼的栏杆边，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我感觉自己就像楼下被雨水压弯了腰的文竹。我再也感受不到小时候看雨时的轻松，心情沉重如铅。

工作后，我辗转各地，见过很多雨：江南的烟雨，深圳的暴雨……遭遇失恋的我，被牛毛般的细雨淋得心灰意冷；失业后的我，独自一人在滂沱的大雨中寻找出路。

再后来，我成家了，每天都很忙，再也没有空闲欣赏雨中风景了。

一个周末，我正在阳台上做卫生，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雨滴落在香樟树叶上，发出极响的沙沙声。人们在雨中奔跑着，寻找避雨的地方。我突然感觉世界安静了下来。这似曾相识的一切，让我想起了山坳里的那个小村庄。

如今，姑姑去了另一个世界。人到中年的我，也终于理解，“却话巴山夜雨时”这句诗中所隐含的思念和无奈。

窗外，雨正淅淅沥沥地下着。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漫长而艰苦的修行，生活还在继续。如果平凡的生命能拥有一种平稳状态，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就像现在……

D事业群（武汉）  赵俊玲/文  蒙春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