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盼莳田,小孩盼过年”。过新年,孩子们最开心,不仅可以穿新衣、放爆竹,还能吃上香喷喷的“换杂”。
从初一到十五,我们按辈分亲疏关系,依次去各家拜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热情好客的乡亲们提前筹办好年货,用以款待亲朋。这当中少不了“换杂”。
“换杂”是衡阳地区的方言,也就是零食。在物资匮乏的八十年代,农村人家为节约开支,自制“换杂”。“换杂”一般采用炒和炸两种制作工艺,譬如炒花生、葵瓜子、南瓜子、黄豆、蚕豆;炸米面皮、红薯片子、麻花等等。
祭完灶神后,乡亲们便张罗炒“换杂”。家家户户起炉生火,烟囱里升起袅袅青烟,屋顶青瓦缝钻出层层白雾。在田野上嬉戏打闹的孩子们见到浓密的炊烟,满心欢喜——这是村庄逢年过节独有的风景。大家一哄而散,兴高采烈地往自家赶。
到了厨房,只见灶膛里烧得通红,火苗“呼呼”往外蹿。平素讨厌烧火的我,一反常态地抢着要看火。醉翁之意不在酒,奶奶似乎看出了我的小心思,把火钳递给我。
母亲是当天的主角。她头戴碎花帽,腰间系围裙,手中握锅铲,把锅里的沙子搅拌得“沙沙”作响。待到锅底发红,沙子发烫,母亲倒入落花生,加些许橘皮、五香、八角等佐料,继续翻炒。此时,母亲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落花生炒焦了。
炒“换杂”是一门技术活。不仅需要控制好火候,而且要保持锅底受热均匀。母亲像个指挥官,对我下达各种命令。我时而添柴,时而退火,忙得满头大汗。
慢工出细活,母亲不紧不慢地炒着“换杂”,脸上满是笑容。年味从铁锅中溢出,越炒越浓。
不一会儿,锅里散发出阵阵香气,馋得我口流涎水。我迫不及待地催促母亲起锅:“熟了!”
母亲铲出三五颗花生放在灶台上,提醒我:“莫急,等会儿,烫手哦。”
一秒,二秒,三秒……好不容易熬到三十秒,我再也忍不住了,小手贪婪地伸向炒花生。“哇!好烫啊!”我缩回了手,不停地甩动。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炸“换杂”一般选在腊月二十八、二十九,与炸肉、鱼、黄雀肉等食品在同一天进行。将铁锅烧红,倒上菜籽油,武火将油烧滚,然后把剪好的薯片子倒入滚油里。它们撒欢似的打着滚儿,唱着欢快的曲子。转眼间,它们就换上华丽的衣裳,金黄金黄的,让人垂涎欲滴!
做“换杂”看似简单,不过是“炒”和“炸”,但前期做胚料却很辛苦。深秋,我们从地里挖回红薯,堆在房屋的风口处晾晒,使之增甜。到了初冬,再选一个晴好的日子,母亲生火蒸熟红薯,捣成泥,填在铺着纱布的正方形木模里,用菜刀均匀刮平。然后提起纱布,将其倒扣在竹搭子上,最后再揭掉纱布。就这样,红薯泥摇身一变,成了棱角分明的红薯片。
在老家农村,能做出精致的“换杂”,才称得上能干媳妇。小时候,我很羡慕美玉伯娘的技艺,因为她刮的红薯片薄如纸,能透过人影。她每次做“换杂”,母亲都会去学习。
“换杂”出锅,歇口气,母亲将它们装入薄膜袋,存放在防潮的石灰坛子里。
新年里,客人到。点燃一挂炮竹,迎请贵客上座。母亲端上装满“换杂”的五格红团盘,泡上红枣热茶,招待亲朋好友。亲人们一边围炉,一边品尝,其乐融融。
一颗颗“换杂”里,饱含着人们对新年的美好期盼。
宝科园区 戴海龙/文 蒙春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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