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村里上的小学。

学校的老师,差不多都是我们村的。他们都是家里的主劳力,午收要放假,割麦子种豆子;秋收也要放假,收豆子种麦子。我们跟在大人身后,拾麦穗搂豆叶,田里家里跟着忙,倒盼着快点开学。

上学就有意思多了。课间时分,我们有很多事可干。学校南院墙外的坟包上开满野蔷薇,香气随风飘进教室,惹得女孩子课都上不安心,下了课就结伴跑去摘花。校门口池塘里游着一群一群的小蝌蚪,男孩子们三三两两跑到塘边,把小蝌蚪连水捧到手里,捧起放下,放下又捧起,乐此不疲。还有几个小馋猫,攥着一把分币溜到校门口的地摊上,买一小包瓜子,边吃边比赛谁把壳吐得远。

特别是大雨后,下课铃一响,大家就往校门外冲。池塘的水早就涨满了,漫过校门口的小路,鱼和泥鳅游上路面,根本不知凶险。大家哄闹着去逮鱼捉泥鳅,一帮年轻的老师也跟着捉,场面欢快得不像是学校。教体育的骆老师捉鱼时身手尤为矫健。骆老师高高帅帅的,比五年级的孩子大不了多少,我们都很乐意跟他在操场上疯。每次哨子一响,我们都以最快的速度向他飞奔。

还有一位骆姓女老师,教我们图画,也教我们唱歌。反正那时候也没个正经的美术课和音乐课,一学期就画几张茶杯和苹果,唱几首红歌,小骆老师更像是在带着我们玩。她很喜欢我,有一天中午,她带我去了她家的渔船。学校往西二里多地就是沱河,小骆老师家的渔船停在河中间,她在河边找了条小木船划过去,我们上了她家的大船。小骆老师在船上炒了鸭蛋,贴了死面饼子,两个人美美地吃了一顿,然后坐在船头对着河面唱歌。蓝天嵌在河水里,小鱼儿在水草和白云里来回穿梭,河风抚着我的脸,轻柔得不像话。

我们班上还有个喜欢恶作剧的逍遥大王。大清早的,你正在墨水瓶做的煤油灯边上早自习,他冷不丁凑上来,一口气把灯吹灭,你只得把棉线拧的灯芯往上揪一截,再划火柴点上,弄一手黑灰和煤油。寒冬腊月,他手里握着根冰溜锥,往人家后脖领一塞,等对方反应过来,冰溜锥已经从脖子滑到腰窝了,这大冷的天啊。有一回,逍遥大王从外面团了一团雪,趁小成子不注意塞进他领口里,小成子跳起来追着他打,两人从教室里一直追到校园外,结果一前一后掉进了池塘的雪窟窿。还好塘主一入冬就把水放净了挖藕,被拽上来时,他俩恰似从泥窝里拔出的两只泥猴子。那天下午逍遥大王没来上学,听说是棉裤没烤干,他只能在家焐被窝。

如今,学校还在原来的地方。村里的孩子都到城里上学,它成了一座荒废的院子。当年我的那些同学,从医从教从商从政的都有。听说逍遥大王生意做的不错,有人见过他,西装配眼镜,风度不凡……

行文过半,孩子写完作业来串门,顺便看了这些文字。他羡慕地说,你们那时上学多好玩啊,没有没完没了的作业和考试,夏天能捉鱼,冬天能玩雪,我真想穿越到你小时候。我说好啊,你真穿越了我带你一起玩。孩子顿了一下说:“那你就做不成我妈妈了,有可能我是你弟弟,还有可能……”他边说边往门外溜,“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会穿越成你们学校的逍遥大王!”

刘玲梅/文  蒙春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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