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那一束光

那年，我像只小动物，一直生活在黑暗的大仓库里，自卑而敏感。

当时，我有着又高又壮的体型和黝黑的肤色。为了追求时尚，我花了半个月的工资，烫了个“泡面头”。然而事与愿违，新发型并没有让我变美。远远看上去，我就像美剧里那些肥硕的非裔中年大妈。

穷得只剩下青春的日子里，我看着周围如花似玉的同事，自惭不已。无人能懂我内心的荒凉。

那些日子，我经常做梦。在梦里，我独自踯躅在幽暗的仓库里。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四周一片静谧，我听到了自己脚步的回音。我努力在这漆黑的世界里寻找一束光，虽然我不确定它是否真的存在。

我开始减肥，竭尽所能地寻找一切机会，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一些。

为了锻炼员工的口语能力，我所在公司的人资部门、工会经常组织英语演讲比赛。我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那以后，人们常常看到一个胖子一边绕着园区走，一边对着空气咿里哇啦地疯狂说话。

终于到了比赛的日子。当我拿起话筒的那一刻，心忽然狂跳不已。我试图安抚自己的心脏，结果它越跳越快，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儿了。我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但开口的那一刻，声音里的颤抖被麦克风放大了很多倍，就像一个小孩偷偷藏起来的糖果，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全部撒了出来。台下的好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我感觉后背热气直冒，汗水越流越多……

见我窘迫地站着不说话，主持人不停地朝我使眼色，我终于再次开口。我的演讲稿中提到了女儿，由于太紧张，加之我的英语水平本来就是半桶水，我一张口就犯了非常低级的语法错误，把“She”说成了“He”……毫无悬念，我被淘汰了。

沮丧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了“低层”人的好处：反正横竖无人问津，失败了也没什么影响。英文演讲比赛每年举办一次，所以我还有时间好好准备。

春去冬来，我已经记不起自己参加了多少场比赛。慢慢地，我能勉勉强强得个小奖了。

当我终于不惧怕在舞台上演讲后，我决定试试别的场合。

机会再次来到。那年年终尾牙，一个美丽的妹子嫌弃主持人全程不能安心吃饭，便推掉了主持任务。我立即向组委会毛遂自荐。虽然我的外形并不突出，但他们还是决定给我一次机会。

自此以后，除了疫情三年，我都主动申请担任主持人的工作。以每年年底别人聚餐我干活为代价，换来了自己越来越胆大。

终于有一天，我站在舞台上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坦然。猛然间，二十岁时渴望的那束光打在了我身上。那只一直不会飞的麻雀，忽然飞上了天空，感受到了生命中从未有过的自由和快乐。

D事业群（武汉）  赵俊玲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