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人间四月天,此时至味是春笋。每逢春雷响起、春雨飘落,我就会想起家乡的竹笋。
我的家乡在湘南,山多地少,家家户户在山上种楠竹。只消一夜春风、一宵春雨,一根根竹笋就在松软的泥土里萌动。它们裹着毛茸茸的笋衣,拼命地吮吸着春天的雨露。
等雨过天晴,便是赶山挖笋的好时节。
清晨,天刚蒙蒙亮,大人们扛着锄头,挑着箩筐,往各自的山林里赶。我像尾巴一样跟在父亲后面。平日寂静的竹山,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孩子们在竹林里撒欢,兴奋地尖叫。我在这头喊,年龄相仿的堂哥在那边应。兄弟俩比赛似的,一声高过一声,唯恐落败。在竹枝上打盹儿的野鸡,被我们的动静惊醒,扑棱着翅膀飞起,发出清脆的啼鸣,落下些许鸡毛。
竹茂处则笋多。它们有的亭亭玉立,有的羞涩地藏在枯枝残叶下,还有的刚从土里冒出尖儿,被我们不经意间踩到或踢到。一根根鲜嫩的竹笋,倒在父亲的锄头之下,断面冒出洁白的汁液,真是惹人喜爱!父亲习惯用手指头蘸蘸笋汁,再用舌头舔一舔,脸上带着笑,好似甜到了心尖。每在一处挖过竹笋,父亲都会原地将土回填。这样做,是为了保护竹鞭,待来年再发新笋。
太阳升上林梢,人们挑着满满的担子,钻出竹山,脸上的笑容在春风里荡漾。
男人们归家卸担,笋子就交到女人们手里。手巧的娘在厨房忙活开了,剥笋衣,切腊肉;我烧起柴火灶,灶火吱吱作响。笋子要先下锅焯水,去涩味,再沥干水。等铁锅里的菜籽油烧热,将一盘嫩嫩的笋尖下锅爆炒,加入干红辣椒、大蒜、生姜,顿时,笋香满屋。
还没起锅呢,父亲就像个老小孩似的,伸手到锅里抓笋子吃。青翠欲滴的竹笋,咬一口,又香又脆,极其鲜美、爽口。开饭了,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品春笋,饮自酿胡子酒,听父亲讲春时农事,醉在春光里。
新笋多得吃不完,娘按老祖宗传下来的方法,晒制笋干。剥去笋衣,切条,焯水去涩,然后摊到屋前院后的石板上。经风吹日晒后,鲜笋失去水分,在人间烟火中渐渐蜷曲。年复一年,娘从未间断过晒笋干,遇上连雨天,就用柴火烤。每逢我返乡探亲,餐桌上总少不了一道笋干,或是素炒,或是红烧,或是油焖,或是凉拌。
离乡多年,我依然忘不了那漫山青竹和那鲜嫩的竹笋。待到退休归田时,我愿居于青瓦白墙的祖屋,与竹为伴。
C事业群(宝科) 戴海龙/文 蒋朝云/图
突然想吃笋干炒腊肉了
此笋炒腊肉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