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到暑假,妈妈总会把我送到大姨家住上一阵——用她的话说,“也给自己放个假”。姨夫个子不高,瘦瘦的,跟大姨一样宠我。

大姨家临街而居,登上五六级台阶,跨过高高的门槛,踏进长长的院子,入眼便是一棵粗壮的歪脖子枣树。枣树枝叶繁茂,笼罩着大半个院子,部分枝丫长在了平房的上空。

每到枣子成熟的季节,我总喜欢黏着姨夫,让他抱我上平房摘枣吃。姨夫伸手抓住一根枣树的枝丫,使劲往下一拽,再用脚踩着,看着我蹲坐在平房顶上,一颗一颗地啃枣儿。

姨夫总喜欢叫我“小精妮儿”。

有一天夜里,我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而后便一直哭闹着要回家。劳累了一天的姨夫耐着性子哄我:“你几岁了,你家在哪,你爷爷叫什么?”他原指望我情绪稳定后,慢慢把我哄睡,却没料到我哭得愈来愈凶,回家的想法更加坚定。姨夫没辙,只好大半夜骑自行车把我送回家。

从那之后,我便有了“精妮儿”这个响亮的外号。长大后我去大姨家,姨夫还老拿这事打趣我。

在大姨家住的时候,姨夫只要得空,总会带我出去溜达。印象中,姨夫带我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村头的麻将屋。说是麻将屋,其实不过是别人家的客厅,空间不大,摆着三四张麻将桌,几桌人围坐搓麻将。赌资一般为小吃零食,无论谁赢,最后都会和大家一起分享。

每次去麻将屋,姨夫总会抱着我先在屋里转悠几圈,看看大家桌上的牌,偶尔发表一下看法。叔婶们则塞给我一些糕点、糖果儿。等其中一桌有空位且有人邀约时,姨夫才半推半就地坐下。他一只手环抱着我,另一只手熟练地搓起麻将。我则吃着面前的零嘴儿,等吃得差不多了,便闹着要走,过了几把手瘾的姨夫也就随我了。

姨夫是个装修工,粉墙、贴地板砖是把好手儿。邻居们平时有点小活,都喜欢找姨夫。

但这活并不容易,需要体力,还要技术。除了施工产生的粉尘危害身体外,干活时还得弯腰或蹲着。但姨夫从不抱怨,不出工的时候就守着大姨守着家。

每次做工回来,姨夫从头到脚都是灰。但他一看到大姨,就乐呵呵地跟她聊起做工时的趣事。大姨帮姨夫拍打干净身上的灰尘,然后摆桌吃饭。大姨的厨艺不怎么样,但姨夫每次在家吃饭都吃好多。

姨夫总说,大姨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嫁给他,跟他一起吃苦、受累、省吃俭用,才有了现在的家,虽不富裕但他很知足……这也是姨夫宁可就近接一些脏活、累活,也不愿去远乡做工的原因。他和大姨每天都是粗茶淡饭,但两人相互扶持,日子过得朴素但温馨。

后来,因为表哥结婚时翻新房子,那棵歪脖子枣树被砍掉了。但每次我去大姨家,满头华发、满脸褶子的大姨和姨夫,还是如以前一般,忙碌、满足。

郑州园区  张卫红  文/图

点赞(18) 打赏

评论列表 共有 0 条评论

暂无评论

微信小程序

微信扫一扫体验

立即
投稿

微信公众账号

微信扫一扫加关注

发表
评论
返回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