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个早晨,我都会碰到那位拾荒老人。她满头花白的头发被整齐地拢在脑后,挽成一个老式的髻,蜡黄的脸上布满皱纹,就像晚秋时萧瑟的菊花。她守在垃圾桶旁,眼睛不时地看向走来的邻居,两只手局促不安地摩挲。

我把废纸盒、空油壶拿给她时,她眼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不停地对我道谢。有时候她不在那儿,我便把纸皮放在楼梯下面——她有时会在那里休息。下次碰见我,她满脸都是笑:“那些纸皮是你放的吧?谢谢,谢谢啊。”

一个周末,我开车送孩子去兴趣班。返回时,在一道长长的坡上遇到了她。武汉的夏天,热得让人无处躲藏,刚过九点,太阳已经非常毒辣。她顶着日头,拉着一辆拖车,车上是几大捆用五颜六色的布条绑扎得整整齐齐的纸皮,最上面还摞着一大袋塑料瓶。她满脸是汗,背上的衣服被浸湿了一大块。

看得出来,她是去卖废品。这么热的天,我一个年轻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她。我决定送她去收购站,便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双闪,喊住她。她再三推辞,最后勉强同意了。纸皮太多,后备厢放不下,只能放一部分在后排座位上。为了不擦坏座椅套,她在一边托着纸箱,我从另一边车门接住,把纸皮稳稳地搁好。

在路上,我跟她聊了起来。原来,她儿子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区。她本来是和儿子一起生活,但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会拖累儿子一家,就一个人搬出来独自居住。

那一车废品卖了58元,她坚持要把8元的零头当作油钱付给我。推让几个回合后,我告诉她自己喜欢养花,她以后如果捡到邻居们不要的花盆可以送给我,不必单独付油钱。

我只是敷衍几句,没想到她却当了真。又一个周末,她带我去拿花盆。在地下车库里绕了好一会儿后,才到她住的地方。屋子里有一股浓烈的花露水味儿,一边整齐地堆放着各种物业工具,另一边放着一张床。床上的床单、被罩虽不成套,但干净整洁。她弯下腰,从床底掏出三个大小不一的花盆,递给我。花盆很干净,一点土渣也没有,看得出来是被洗刷过。

去物业缴费时,我忍不住跟前台的妹子打听那位拾荒老人。这才知道,因为坚持捡废品,她被儿子撵出家门,物业经理看她可怜,便把她安置在工具间。

那天我下楼时,看到一个小女孩儿扯着嗓子,奶声奶气地对着拾荒老人喊奶奶。老人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漾起幸福的笑容。她很快地从身上掏出一个装着零钞的塑料袋,塞进小女孩的书包,嘱咐她:“这是奶奶挣的钱,给我娃买文具。”

做完这些,她提着蛇皮袋,逃也似的离开了。两个牵着孩子的中年人站在那里,一脸尴尬。

D事业群(武汉)  赵俊玲/文  蒙春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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