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年中秋之夜,母亲总会招呼我们在院子里坐,自己则从米缸中拿出提前存贮的月饼。月光下,一家人吃月饼、赏月,说说笑笑。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与唯一的女儿,我是最受宠的。母亲每次取出第一个月饼,总是让大哥把月饼的包装油纸拆开再递给我。大哥去部队当兵后,这个“任务”便被母亲强压到二哥肩上。二哥虽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
终于可以开吃了,我右手拿起月饼,左手接在月饼下方。轻轻咬上一口,月饼酥脆的饼皮瞬间像雪片一样簌簌地掉在左手掌心上。我将手上的月饼屑全倒入口中,然后就着门口的灯光,慢条斯理地从咬开的月饼口子里挑出青红丝。
我说不清楚青红丝哪里不好,但就是不喜欢吃。正当我准备扔掉青红丝时,二哥从身后拍过来一巴掌:“叫你浪费!”
他拍得其实并不疼,但我知道只要我张开嘴大哭,母亲就一定会来收拾他。果然,二哥被骂得狗血喷头。他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子旁,一边吃月饼,一边斜着眼睛瞪我。
那时候的月亮,可真圆啊。
母亲故去后,圆月便从我们的生活里消失了。
这场变故,让被宠坏的我一夜成熟,开始执着于赚钱,二哥也变成了“财迷”。就好像如果我们有很多钱的话,家人就不会离去,月亮就永远是圆的。
在外工作生活的我很少回老家了,而二哥热衷于在家乡发展。从此,我们鲜少见面。
但我时常牵挂着二哥。小姨是我在老家的“情报员”,从她口中,我得以知晓二哥那些不愿意跟我提及的事情——创业了,失败了,又开始创业了……无数次,他仿佛用尽全力也无法逾越失败的鸿沟,但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一个字。听说,他每次喝醉的时候,总会痛哭流涕,念叨着母亲,也念叨着小时候娇生惯养、如今却在风雨里流浪的妹妹。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都凭借各自的勤奋和努力,过上了平凡的生活。只是在某个月圆的日子,想起从前,我的嘴角忍不住泛起微笑,但笑着笑着就湿了眼眶。
也许年龄大了,人就变了。二哥开始主动跟我打电话,说些车轱辘话:“你最近还好吧?”“嗯,挺好的。”“那就好。”他也开始像母亲当年那样,把他认为最好的食物,通过顺丰快递千里迢迢地寄给我,似乎忘记了邮费比食物还贵。
前年开始,二哥在老家包了一大块地,用院子围起来,每天种菜、养鸡鸭鹅。自那以后,我经常收到他快递的大件包裹,有时候是一箱辣椒,有时候是一箱西红杮。今年临近中秋,他又寄来了一大箱鸡蛋。女儿说:“妈妈,舅舅对你真好啊!”
是啊,出走半生,虽然都有了各自的家庭,但我们却始终在心里给对方留了一个永久的位置。小时候那种被宠爱的感觉又回来了,就好像故乡的月亮缺了很久之后,终于又满了一样……
武汉园区 赵俊玲/文 蒙春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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