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丫头和我年纪相仿,我们一起长大。从我记事起,她的性格里就有一种近乎癫狂的胆大妄为。

一天中午,祖母叮嘱我们不要出门,因为这个时候各种妖魔鬼怪会出来放风,比如,兔子精会变成白发老奶奶,在荒地里打坐。

等祖母午睡后,疯丫头迫不及待地拽着我一溜烟跑了,黑亮的眸子透着兴奋和期待。我们穿过村子,沿着田埂一路小跑,来到离村子很远的那片荒地。

荒地中央有一条小溪穿过。溪水清浅,刚刚没过膝盖,水底铺满了滑溜溜的鹅卵石。但这里根本没有兔子精,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溪水在潺潺流淌,知了在放声高歌。这让疯丫头很是失望。

疯丫头拉着我,顺着溪流走到上游。她环顾四周,确定四野无人,便麻利地脱掉衣服,仰面躺在小溪中,随着水流向下漂去。阳光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远远看去,仿佛一条翻着肚皮的鱼儿。

“快来一起玩啊。”她边漂边喊,声音摄人魂魄。我不由自主地模仿起她的动作和样子,也变成了一条鱼。我们在水里漂啊漂,感受着无法言说的自由。

跟疯丫头一起疯的后果,就是挨打——母亲得知后,拿着藤条,抽得我屁股火辣辣地痛。我咬牙硬撑着,心里想:下次有机会,还要和疯丫头玩漂流。

相伴的岁月总有尽头。初中毕业后,疯丫头去了南方打工,我们就此断了联系。直到前些日子,她路过武汉,从我家人那里要到了我的电话。时隔多年,我们得以再次重逢。

我们在一家小餐馆相对而坐,疯丫头的眼睛已没有儿时明亮,眼白发黄,眼皮耷拉,眼角皱纹横生,整个人显得很憔悴。看着我,她有些尴尬地笑了,说起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疯丫头在南方遇见一位同乡,嫁给了他,从此洗手做羹汤,又生了两个孩子。转眼间,孩子们已上大学,她终于有时间四处走走,第一站是武汉,看看孩子就读的大学,顺道瞧瞧我。

和我对视时,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大概是因为我同样神色憔悴。

我俩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在某一个瞬间,我们似乎都想起了小时候的疯狂,相视一笑。但那句老套的话——“你后悔吗”,彼此都没有问出口。

曾经我很恋家,现在却一年难得回去几趟。她从小向往远方,最后却回到了老家。

又到了分别的时候,我们给了彼此一个拥抱,在站台挥手作别。一起挥别的,还有我俩曾经疯狂的年少时光。

武汉园区  赵俊玲/文  蒋朝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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