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国庆节,我回到家乡探望母亲。

母亲真的老了,满头银发,背也驼了,越发成了一个小老太太的模样。曾经健步如飞的她,如今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可即便这样,母亲还是执意到村头接我。秋风中,她的身影让我眼睛发酸。

到家已是傍晚。这个季节,老家早晚颇凉。母亲细细打量我的穿着,问我冷不冷,我说不冷。她又摸摸我的手,说,“嗯,手挺热乎的。”但母亲的手却有些凉。我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来回揉搓,就像母亲给小时候的我暖手那样。

往年回家,母亲总是催促我看望叔伯、姑舅们。在家七八日,得有两三天奔走在外。但去年,母亲没再提及这些,我也抛却人情世故,只在家守着母亲,陪她看电视、聊聊天,听她讲家族变迁,讲她和父亲的故事,以及我儿时的趣事或糗事。

讲述时,母亲常不自觉地陷入沉思,像在用力回忆着什么。良久,轻叹一句“岁月不饶人呐”,语气有些无奈,又藏着几分释然。

母亲对久远的事情记得清晰,却常忘却眼前的事。为了锻炼母亲的记忆力,我故意跟她比赛背乘法口诀。结果,母亲把“七九六十三”背成了“七九五十三”。当我要判她错误时,母亲说:“这是口误,不作数。”

看着母亲着急又较真的样子,我感到好笑,又装作勉为其难地认同她的说辞。母亲顿时眉眼带笑,开心得像个孩子。

母亲已八十有五,但读书、写字一如年轻时专注、淡然。她虽已许久未动笔,可如今执笔、起笔、顿笔的每一个动作仍旧那么娴熟、从容,字体依然苍劲有力,不乏隽秀之姿。

母亲一边念叨“很多字都不会写了”,一边郑重写下娘家姓氏“宋”和夫家姓氏“李”,并问我哪个字好看。

我说:“不分伯仲,您不愧是宋氏才女,真乃英雄暮年,宝刀未老。”

母亲笑着嗔怪我:“你这是坐飞机吹喇叭——响的还不低嘞。”

我被母亲幽默风趣的歇后语逗得哈哈大笑,感觉空气里都透着甜。

每天早上或傍晚,我开上敞篷三轮车或四轮箱体小车,载着母亲在村里闲逛、遛弯,或者去镇上赶集。

一路上,母亲边指边说,这是谁家的屋,那是谁家的田。

只是,如今的农村像是被时光遗忘、抛弃,再也不复从前人口鼎盛的烟火气,只余寂寥。年轻人几乎都奔往城市,小孩也没几个,只剩下一些老人守着一家家空宅闲院。

母亲说,从前,树上的柿子还是青的,就有调皮的小孩偷摘。如今柿子熟透,落了一地都没人捡。曾经热闹非凡的集镇也日渐萧条,只有零星的摊位、稀疏的人影,好在还可以买到我自小爱吃的烧饼、胡辣汤,聊以解馋。

与母亲相伴只几日,我又要启程返深了。母亲不舍得让我走,又担心我误了车,不停地嘱咐我早点出发,还问了我很多遍路费够不够……

我在南方都市定居多年,母亲说家里夏季太热,冬天又冷,让我只在不冷不热的秋天回家。那时,家里秋高气爽,瓜果飘香,她可以做我爱吃的烤地瓜、炸萝卜丸子。

转眼间,国庆、中秋将至,我也将启程向北。想必,母亲仍在热切盼望着我的归来。

龙华园区  李卫萍/文  蒙春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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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风而舞 3月前 回复TA

儿行千里母担忧。只有母亲会一直守望着孩子归来。备好美食,生怕吃不饱穿不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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