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二十八,打糍粑”的顺口溜,只是为了押韵才这么编。父亲告诉我,相比石磨豆腐、水库网鱼、杀猪分肉,打糍粑算是简单的,所以放到年边才去完成。
可当我亲身参与打糍粑后,才发现这活儿并不简单。
2021年,我们一家三口回湖北老家过年。母亲说我妻子小孩从未吃过老家的糍粑(一种糯米做的美食),便张罗堂伯家一起打糍粑。糍粑缸(石臼)和糍粑拐子(捣糍粑用的长木棍)本就在堂伯家,人数也够——父亲、我、堂伯和堂弟,刚好四人。
母亲去河里洗甑子时,遇见了可炎伯。他知道我们要打糍粑,说,拼一升米,过完年他好带些糍粑给广州的孙子。母亲欣然同意,说,好多年没打糍粑了,这次也是想给孙子尝尝鲜。
腊月二十八,母亲把三家浸泡了一晚上的糯米再次淘洗一遍,准备上甑。三家的糯米还不到半甑,母亲用厚纱布蒙上甑口,盖上木盖,架到大铁锅里。
火刚烧起来,可炎伯抱了一捆劈柴过来,说前面没帮上什么忙,他来负责烧火和打糍粑。母亲连连推说,让阿原(我小名)烧火就行了,打糍粑的人手也够,到时切糍粑,你过来拿就好了。可炎伯坐在灶口前手持火钳,说等会儿他还想吃碗糯米饭。母亲见拗不过他,就吩咐我去泡茶拿烟。
火烧了半晌,锅里的水虽然在沸腾,甑子还没什么动静。可炎伯说,他年轻时,村里合伙打糍粑,那甑子和糍粑缸一整天不带歇火的。前一甑糯米刚倒进糍粑缸里,后一甑糯米趁热锅热水立刻又蒸上了。现在村里没剩下多少人,没人牵头,堂伯家那糍粑缸好多年没搬出来过了。
说话间,甑里开始冒热气了,香气直扑口鼻,瞬间弥漫整个厨房。母亲揭开甑盖,盛出几碗糯米饭。糯米香伴随着柴火烟熏味,我不由得咽了下口水。这些年,我在外工作,什么五常大米、泰国香米都买来吃过,但香味远远不及此刻甑里的糯米饭。
堂伯和堂弟已经把糍粑缸洗好,搬到我家院子里了,四根糍粑拐子也摆在那里。母亲舀了几勺花生油洒在糍粑缸里,堂伯随即把拐子也沾上油。父亲和可炎伯抬来甑子,将冒着热气的糯米饭倒入缸里,香喷喷的。
由于可炎伯的加入,我们多出一个人。堂弟不肯“让位”,说他愿意帮忙就是为了打糍粑,不然他早打游戏去了。刚好我儿子对我们这阵仗不感兴趣,缠着爷爷买鞭炮,我父亲便应下了。于是,由我、可炎伯、堂弟和堂伯四人一起打糍粑。在堂伯的指挥下,我们交错用力,轮流用拐子往糍粑缸里捅糯米饭。
外面气温已经零度以下,堂弟却很快热得脱去了外套,手也酸了,但他还是深一下浅一下地坚持着。糯米饭很快被我们捣成膏状,粘稠成粑。堂伯点了一支烟歇口气。我额头上也渗出一层汗珠。
在我们打糍粑的时候,母亲已经铺好案板并撒上一层面粉。堂伯和可炎伯用糍粑拐子架着一大坨糍粑快速放到案板上。母亲用擀面杖将糍粑擀成指头厚一张大饼,待冷却后,再用菜刀切成块状。这些块状糍粑,无论蒸、煮、煎、炸、烤,都极其可口,还可以作为年里年外走亲访友的礼物。
虽然现在随时可以通过超市、网络买到糍粑,但我还是对老家的糍粑念念不忘。因为这份粘稠的年俗背后,正是我们跨越千里返乡过年的意义。
B事业群(龙华)付勇/文 连云云/图
今天又吃上老家的糍粑了,再次来看这篇文章,依旧回忆满满。
参与也是一种享受
好多年没有吃到家乡糍粑了,品读美文,确有身临其境之感!
感触颇深,好文
好顺畅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