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接生婆宣布我是个女孩儿开始,就注定了我将要被抱养。
那年,母亲(养母,也是我心中今生唯一的母亲)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她不能再生育,但却想要个女儿,听说有人生了女孩,想送人,她跟父亲几经努力,终于欢喜地把我抱了回来。
故乡地处平原,遍地良田。父亲是赤脚医生,母亲是种粮能手,两个哥哥孝顺懂事。我来的时候,这个家殷实、富足。
我在母亲的背上慢慢长大。母亲能写会画,对读书人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景仰。她教我认字读书,我越长大越调皮,她也变得越来越严厉,时不时打得我屁股开花。我偶尔也老实,拿着纸,对着被面上的牡丹图案,一笔一画地临摹。母亲看到后高兴得眼睛发亮,好像发现了我什么了不起的天赋似的。她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拜访镇里唯一的画师,求他收我为徒。
我上初中时,母亲的付出得到了回报——我作文得了全校比赛第一、画画得了第三,考进年级前十名,获得了校长亲自颁发的奖学金。我把一摞奖状拿给母亲时,她高兴得手足无措,在堂屋转了好几圈,都不知道把奖状贴哪里才好。也是从这时起,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终于有一天,她晕倒在田里,被抬回了家。
母亲面瘫了,还有点儿半身不遂。在我还有三个多月高考的时候,她被救护车拉走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家里衰落了。我再也没有钱上学。
我离开了家乡。为了能在社会上立足,每一次机会到来时,我都用十二分的力气去把握。长年过劳的后果是,我患上了心悸——如果把人比作一台电脑,心悸就相当于死机,而且是可能永远无法重启的那种。这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就发作了,所以病人非常没有安全感,不能独自出门。
那一次,我跟老公吵架了。娘家远在千里之外,我无处可去,一个人气呼呼地来到电影院。漆黑的影厅里,人们正沉醉在男女主人公的生死离别中。忽然,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凉意迅速席卷了我的身体——心悸发作了,一阵阵恐惧袭来,我想叫,但处于“死机”状态,喊不出声音。我闭上眼睛,像浮萍一样接受命运洪流的摆布……终于,我的眼帘透进一丝微光。恍惚中,我看到母亲远远地向我走来。那一刻,我忽然不再害怕死亡了。
电影散场的时候,我的心跳恢复了正常。我一步步蹒跚着从影厅走到明亮的室外,彷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医生对我说:“当你不再害怕时,你就真的开始康复了。”我忽然掉下了眼泪——离去这么多年,母亲还在以这种方式守护着我。
从医院回来时,马路边一家商店在播放《火柴天堂》:让你从此不必再流浪,妈妈牵着你的手回家……
D事业群(武汉) 赵俊玲/文 蒙春梅/图
真情实感的流露就足够感人,让我想起三文鱼不畏艰险逆流而上的勇气,俊玲是也
强者就是在逆境中经受磨练,从⾃卑中炼出⾃豪。
加油✊ ✊ ✊
俊玲,加油
情真意切,坦然面对一切,作者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把思绪的缸子翻倒,不留一点儿杂质。归属于计划生育的故事,时代已过了。
过世的亲人会在某一刻被深切地想念,即意味着ta并没有真正离去。想起《奶奶的星星》。
泪目了。佩服俊玲,很多话,很多事,她都能坦然面对,而我却还不敢。
泪目了,超越血缘的母爱更显伟大,善良无私的阿姨在天堂一定是最幸福的模样。
泪目,母亲就是孩子的神,在人间还是在天堂,都时刻庇佑着孩子。
语言精炼,情感真挚,好文,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