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喜欢吃面。发薪时,吃一碗牛肉面,能让我分外满足;手头拮据时,白水煮面加几片青菜叶子,能立即果腹;伤心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能让我荒凉的内心慢慢复苏……
小时候,每天放学回家,我一进门就嚷:“妈,我饿了。”
母亲闻声而出,拍拍身上的灰尘,系上围裙,洗手准备和面。她将面粉倒入盆里,舀一瓢水,边加水,边和面。和到半湿半干时,母亲把面搓成均匀的团状,倒进压面机上方的槽里。
我立即跑过去,摇起压面机的把手。转动的齿轮带动两个大铁辊轴,将面团压成片状。反复压上几次,长长的面片像一匹绸缎,光滑且厚薄均匀。
母亲装上切刀,面片很快变成了面条“瀑布”。母亲麻利地抓起一把面条,撒上面粉,抖几下,防止面条粘连在一起,放在大箅子上备用。
那时候,我年纪小,每天只想着玩耍,不懂帮母亲分担家务。我之所以主动摇压面机把手,不过是觉得好玩。母亲看到我干活这么积极,眼神转为柔和,满脸都是“孩子终于懂事了”的欣慰。
压好面条后,母亲笑着问我:“想吃啥?”
“豆腐面。”
母亲听了,立即烧锅、热油,放入辣椒、花椒和自制豆豉等调料,炒香,加水煮出汤底。汤好后,下豆腐、面、苕尖,出锅后撒上切碎的蒜苗,一碗香喷喷的豆腐面就做好了。父亲回家后,见我吃得满嘴流油,憨笑着责怪母亲把我惯坏了。
因为胃口出奇的好,所以我从小就很健壮,19岁之前几乎没有生过病,连感冒也很少。陌生人第一次见到我,跟约好了似的说:“这孩子,人高马大的。”
转眼间,我也成为一名母亲。娃每天回家后,进门就喊饿,我心甘情愿地呆在逼仄的厨房里,被油烟熏得脸色发黄。累了的时候,看着锅里咕噜噜冒着热气的西红柿牛腩面,我又一次想起了母亲——只要她在,我永远不会饿肚子。可我,却从来没有问过她累不累。
我正发着呆,厨房门被推开了,女儿伸长了脖子,问:“妈妈,好香啊,什么时候吃饭?”孩子稚嫩的脸蛋,像我小时候一样,红扑扑、肉墩墩的。我忽然生出很多对母亲的愧疚。
三碗西红柿牛腩面上桌,老公说:“又做牛腩面了?她想吃什么你就做给她吃,早晚要把她宠坏。”
时间是一个轮回,被爱着的人是最幸福的,也是最迟钝的。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D事业群(武汉) 赵俊玲/文 蒙春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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