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记事起,我家院里的压水井旁边就有一棵杏梅树。听母亲说,这棵杏梅树是我出生那年父亲亲手嫁接的。西屋旁边的梧桐树也和我同岁,是外婆种下的。这两棵树陪伴着我一起成长。
父亲每天习惯早起,他用大扫帚把院子的角角落落清扫干净后,从灶膛里铲出一筐草木灰,堆在杏梅树根部增肥。他经常为杏梅树的枝叶抓虫子,从不喷洒农药。父亲说,今年叶子保得好,明年果子产量高。每天压水时,他也不忘给杏梅树浇上一些。在父亲的照料下,杏梅树日渐粗壮。
阳春三月,杏梅花开得明艳。一簇簇的花儿盛开、凋谢,青色的小果逐渐丰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到了五月,枝繁叶茂的杏梅树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果子。父亲摘掉一些,说这样可以让余下的果子更好地发育。
在大自然的庇护下,沉甸甸的杏梅压弯了枝头。父亲再次疏果、剪枝,我对此很不理解。父亲说:“果树要高产,必须要修剪。果子去小留大,枝条修剪定型,不会徒长,也便于摘果。这其实跟做人一样呐,好的地方要巩固、加强,不好的地方要去除、改进。”
农历六月伊始,杏梅树上的果实慢慢变黄,树梢的一些杏梅果被鸟儿尝了鲜。父亲便用塑料袋裹住杏梅。我是个小帮手,给父亲递上袋子和绳子。套袋时,父亲又顺手剔除了畸形和过密的果实。
杏梅果初时也如杏子一般酸酸的,随着逐渐成熟,变得越来越甜。农历六月下旬,杏梅熟透了,一掰开,里面全是香甜的汁液。吸吮一口,甜味刺激味蕾,香气冲向鼻腔,令人心情愉悦。
那时候,村子里没人嫁接杏梅,种植的多是毛桃、麦黄杏、葡萄、枣和沙梨。只有我家院子里有杏梅树。我想,父亲大概是村里自学嫁接技术的第一个人。我觉得父亲特别厉害,嫁接的果树结出来的果子这么好吃。
我读中专后,父亲总会提前摘下七八成熟的杏梅,储存在小麦堆里,留着我放暑假回来吃。
父亲十分勤劳,除了杏梅树,院子内外还种了别的果树。每年天气转暖时,果树们开始焕发勃勃生机。葡萄爬满藤架,甚至攀到大杨树上,还有院子西边的梅子树、屋后的一大片柿子树。这些果树,承包了我少年时代的零食。
多年以后,我南下打工。母亲在电话里说:“村里安装了自来水管,压水井不用了。杏梅树被你爸砍了,说是挡住路,拖拉机进不了院子。”
杏梅树没了。再后来,父亲也走了。我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杏梅了。
FIT(宝科) 王延玲/文 蒋朝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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