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很平凡,但又有些与众不同。她出生在一个富足、优渥的家庭,自小过着一心只读圣贤书、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但上高中那年,因是富农子女,母亲失去了上学资格。舅妈说,以母亲的聪明,她要是上了高中,准能考上大学。
母亲的学业被迫中断,从此与大学无缘——这也是她一生的遗憾。
直到结婚,无论田间劳作,还是家务、女红,母亲都一窍不通。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识文断字的母亲似乎并不“吃香”。所幸,父亲很开明,极欣赏母亲的学识。而奶奶信奉基督教,一辈子与人为善,从不苛责他人,待母亲极好。四十多年里,这对婆媳从未红过脸,彼此处成了母女。
尽管父亲理解、奶奶包容,但好强的母亲并不因此而矫情。她从烧火开始,一样一样地学会了做饭、纳鞋、裁衣、缝被等家务活和各种田地活。我不知道,从一个家务“小白”成为行家里手,母亲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打我记事起,农村的那些活计,母亲几乎样样精通。
母亲只有一样活计没学会,那就是挑水。就像《父母爱情》里的安杰一样,母亲不会打水、挑水,也永远不习惯打赤脚走路。
母亲做的衣服和鞋子针脚细密、工整,大小合适,颜色也好看。村里的婶子大娘们做的千层底布鞋一般都是黑色、毛边,而母亲必定会把鞋子镶上白边。鞋帮是用绒布还是棉布、用黑色还是枣红色或者蓝色,衣服配哪种扣子,她都有一种近乎执着的考究。
母亲是村里第一个学会用缝纫机的。算起来,她那台上海菊花牌缝纫机与我年龄相当。每当我穿上母亲做的衣服或鞋子时,总会引得小伙伴们艳羡。婶子大娘们则一边打量,一边啧啧称赞:“看,人家老宋做事就是讲究!”
做饭、种田甚至挖河、修渠,母亲都不甘落后于人,奶奶说她有时倔强得让人心疼。我曾经问母亲怎么能学会那么多事情,她跟我讲了一个故事。父亲在铁路上工作,单位里基本都是男职工。有一次,母亲到父亲那里探亲。几个与父亲要好的同事看母亲来了,就把已拆洗好的被子让她帮忙缝上。母亲哪里干过这种既复杂、工作量又大的针线活,但又不好意思说不会,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这下,母亲的手可遭了大罪,等到勉强把被子缝好,她的手上已是伤痕累累,还不敢让别人知道。
母亲在村里算是个文化人。她写得一手好字,陪嫁的箱子里除了书还有一支钢笔。这支笔,母亲用了许多年,用来记录家里的开支、人情往来和写信。村里有两个叔伯也常年在外工作,时常寄信回家,但他们的老婆都不识字。她们收到信后,一般会在晚饭后来到我家,让母亲帮忙看信里都说了什么。母亲就着煤油灯先认真地看一遍,然后再轻声读给她们听,最后,再依照她们的意思代写一封回信。
母亲轻声读信时的恬静、淡然,低头执笔写信时的专注,曾令我无比着迷和自豪。如今,母亲的那支笔早已被束之高阁。她常感叹好多字都不会写了,学的东西都还给了老师,也老了,不中用了。
话虽如此,有次,母亲去邮局领取父亲的退休金。待她签完字,工作人员惊讶地说:“咦,你这个老太太会写字呀,还写得这么好!”母亲讲给我听时,隔着电话,我都能感觉到她满满的傲娇与开心。
母亲独立、果敢,不喜诉苦、说教,但喜欢讲历史、典故。在那个孩子多为“放养”的年代,母亲总是细心地呵护、照顾着我,让我拥有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也因为母亲,我形成了直爽、自信的性格。
如今,母亲已经八十多岁了,但她依然耳聪目明,声音爽朗。她总是那么令我骄傲,让我钦佩。
业成光电(深圳) 李卫萍/文 蒙春梅/图
@江克线 是的,母亲们都很伟大!
特别棒的一个母亲
母亲伟大
天底下,每一位母亲都很伟大!为母亲们点赞![呲牙][强][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