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元宵节这天,大部分人已返岗上班。我请了假,和父母一起过节。
自新冠疫情爆发后,我和他们已有三年未见。所幸,我们终于在兔年春节的尾巴团聚了。
街上有舞狮队游街,一路敲锣打鼓,颇为热闹。看完舞狮表演归来,父亲意犹未尽,提起他年轻时候的元宵节如何热闹。他还买了一包速冻汤圆,打算煮了吃。
我们都已吃过晚饭,并不怎么饿,母亲埋怨父亲乱花钱。可当圆滚滚、热腾腾的汤圆上桌时,母亲很快端起了碗。
汤圆个大、馅足,每人八个,分量刚刚好。这是父亲带给我们的节日仪式感,才花了八块钱。这种平常的幸福,对我来说比吃到任何大鱼大肉都要满足。
吃过汤圆,父亲收拾好碗筷,准备洗漱。母亲叮嘱他刷牙时别忘了取下假牙。父亲愣了一下,说,知道了,我不去卫生间刷牙。
我反应过来,想起了多年前的一桩“意外”。
那年春节,父亲在卫生间刷牙。结果一不小心,他嘴里刚换不久的假牙掉进了蹲坑。父亲认为假牙还在下水管的存水弯里,拿了把火钳伸进去探夹。但折腾了很久,也没能捞起来。母亲叫我也来帮忙,我们忙了大半夜,还是无济于事。
因为第二天我要早起赶车回城上班,父亲让我先去睡觉,说他明天再找人拆开存水弯,看看能不能找到。
我一开始就不赞成父亲的做法——麻烦不说,就算能找回来,掉进蹲坑里的假牙还能继续用吗?我问父亲:“这副假牙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父亲闷了半天才说:“一千多块钱。才用多久就不要了?洗干净就好了,我又不嫌脏。”
我还是不同意,执意要给他两千块,让他重新装一副假牙。
父亲眼角含泪,满脸沮丧、懊悔,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见父亲的眼泪。我一阵心酸,泪水差点落了下来。我真担心他愁出啥毛病。那一晚,我睡得极不踏实,还做起了噩梦。
第二天,父亲给我打电话,说他从下水管道里捞回了假牙,用洗洁精洗了两次,又用开水烫了三遍,这才继续使用,叫我不要担心和挂念。至于那两千块钱,他一分也不要,全退给了我。
那年,父亲快六十岁了,却还在北京的餐馆里打工,时时忧心我的终身大事。他不肯退休,也不肯松懈半分,拒绝跟已经长大的儿子置换“身份”。而我,从那一刻起,深深觉察出他的辛劳与年迈,完全谅解了他年轻时不经意间给我造成的些许遗憾。
因为在我眼里,那时的我是“家长”,他才是“孩子”。
GIS事业群(成都) 章涛/文 蒋朝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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