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增加收入,父母决定发豆芽菜卖。他们靠院墙用黄土垒了一间小屋,屋顶苫上厚厚的稻草。然后,在屋里靠墙挖出一条L形排水沟,沟上摆放十几口缸底打了两指粗小孔的大缸。这样,基本设施算是建好了。
秋收后,父母四处收购黄豆。买回来的黄豆装在麻袋里,像小山一样堆在堂屋。择豆子便成了一家人的日常,我们要把土坷垃、小石粒,以及被压裂或虫蛀的坏豆挑出来。坏豆不仅难出芽,腐烂的话还会影响整缸豆芽。
我们用农村酒席上传菜的长方形木盘择豆子。母亲舀一碗豆子倒在木盘左下角,双手握盘,轻轻前后晃动,大部分好豆便咕噜噜地滚满盘子。挑过一遍后,母亲又用手划拉好几下,确认没问题了,便将好豆归拢在右上角。她右腿轻轻一顶,好豆就从盘子跳进旁边准备好的袋子里。母亲会再次晃动木盘,筛选左下角剩下的豆子,既不放过一颗坏豆,也不错过一颗好豆。坏豆洗干净了,可以做酱豆,或者用温水泡发混在稻草里喂牛。
冬天冷,父亲便生起火盆,一家人踩着烘笼,围着火盆一起择豆子。偶有调皮的豆子蹦到烘笼或火盆里,发出啪啪的爆裂声,诱人的豆香馋得我们直咽口水。
父亲还会挑选一些品相较好的坏豆,装入对折过的铁皮盖,压紧,放入火盆。豆子烤熟了,香气扑鼻,我们无心干活,直勾勾地盯着火盆。父亲刚用火钳夹出铁皮盖子,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围上去。吃上一小捧烤豆子,我们能开心一整天。
要发豆芽菜了。父母用水泡发豆子,装进蛇皮袋,放入缸中,在缸口蒙一层塑料膜。如果是冬天,还要再加一层厚棉被。每天早中晚浇水,只需三五天,豆子就能发芽。等豆芽菜长到手指长,就可以捞出售卖。
卖菜是母亲的任务,行情时好时坏。她多是在家附近的桥头或镇中心集市上零卖,偶尔会一次性低价卖给菜贩。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母亲风雨无阻地或守着摊位,或走街串巷卖豆芽。
豆芽菜卖得好时,村里便有人跟风。有一户全家五口齐上阵,守在桥头和镇中心集市售卖豆芽菜,母亲的生意受到很大影响。有人劝她,不如让我和妹妹早点辍学回家帮忙。母亲却说:“孩子成绩好愿意上学,我就一直供,我和他爸不想她们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苦力。”
后来,父亲找人焊了两只带挂钩的铁篮子,挂在自行车后座两侧。豆芽菜在附近不好卖时,父亲就装上百余斤,骑自行车赶到十几里外的邻镇集市去卖。父亲还对菜园子动了心思,尽量跟别家错开蔬菜的播种时间或品种。菜好卖了,也能带动豆芽菜的销量,算是解了些燃眉之急。
直到我毕业出来工作,多次劝说后,上了年纪的父母才不再坚持发豆芽菜售卖了。但地里的庄稼、菜园子里的菜,家里的牛、猪、鸡也够他们忙活了。
那一间小屋、十几口大缸,承载着父母的艰辛不易;一口水井、一根扁担、无数个竹筐,见证了父母发豆芽、卖豆芽的点点滴滴。纵使岁月变迁,这些风风雨雨的过往和记忆,已经永远地镌刻在我们的生命里。
B-MCEBG(昆山) 肖红霞/文 蒙春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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