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地铁上，一对父子突然吵了起来。
“你走不走？！”儿子扭头怒吼。
“不走！”座位上的父亲垂首回答。
儿子径直走到车门处，门一打开，他就头也不回地下了车。父亲怔了几秒钟，无奈起身下车，一边追赶儿子一边大声说：“你到底要我咋个整？”
“你想签那就签！现在就坐车回装修公司，马上跟他们签，亏就亏四五万！但是以后闹出纠纷、要扯皮了，你自己去找他们，我绝不会管！”儿子语气激动，眼眶发红。
“不签了，我们先回家。”父亲声量骤降，语气里有讨好的味道。
身后的地铁早已呼啸而去。
“那就等下一班车过来。”好一会儿，儿子稍微平复了心情，在站台的椅子上坐下，父亲也坐到一旁。两人沉默无言。
这一幕发生在数天前。那时，他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千里迢迢地从北京赶来成都，为我们前一年购置的新房签订装修合同。
时值九月，秋老虎仍十分强悍，阳光像锐箭，刺得皮肤生痛。
我和他顶着烈日，前往市区一家早先联系过他的装修公司。但还没出发，我们就吵开了。我认为那家公司给出的报价远远低于正常的市场价格，对他们产生不了一丁点的信任，更别说与之签约了。而他呢，好似已经捡到了天大的便宜，兴奋地反复表示不会出岔子：“有白纸黑字加盖章的合同，公司又是正规的，他们敢不按合同办事？绝对不可能！”
他为人固执，爱贪便宜，难免容易掉入“陷阱”里，尤其是“低价陷阱”。
我怎么也说服不了他，只能反复强调装修行业良莠不齐，一些装修公司不是有一纸合同就会照章办事，像这样报价明显过低的肯定存在问题。但他就是听不进去，我只好提前撂出狠话：要签你签，出了问题我不会管！
可我还是带着他到那家装修公司勉强“考察”了一番。我把报价清单分别发到小区业主群和一个专业装修群，咨询大家的意见。群友们要么回复“没听过这公司”，要么说“这么低的价钱指定是坑”，或是“一定有猫腻”。还有人搜出这家公司的几桩装修投诉及诉讼，这更验证了我的判断。
然而，他还是坚信自己的想法。和他争执无果后，我打电话搬出母亲和妻子当“救兵”。最终，在回程的地铁上，他妥协了。
可我并没有胜利的喜悦感。当他服软时，我内心的痛苦与他不相上下。
他初来成都，对哪里都陌生。万一他没跟我下地铁，走丢在这座城市，那可怎么办？他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万一他也较真，耍起脾气一定要签合同，那么我俩之间的这场“战争”会有所谓的赢家吗？
回去后，我和他很快达成一致，找小区里一家口碑不错、品质和性价比都有保障的私人装修公司签了合同，总算皆大欢喜。
惟愿天下父子之间少闹一些别扭、少说一点狠话，因为这真的伤人伤己。
成都园区 章涛/文 林曼婷/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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