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草

在我的记忆里，指甲草是一种永不凋谢的鲜花。我想像它一样，一辈子干干净净、美丽大方。

春天是栽种指甲草最好的季节。一个春日，母亲在一只瓦盆里撒下指甲草的种子，再轻轻盖上土，给它浇水。我和哥哥每天趴在盆边，看有没有小花苗从土里冒出来。

过了几天，我们终于发现一个个芽苞在土层下萌发。我想帮它们把头上的土抖掉，母亲说：“可不敢。过几天，它会自己把土顶开的。”

又过了两天，真如母亲所说，指甲草从土里钻了出来。刚开始只有两个芽瓣，后来一天天长高，叶子也长出了好几片。母亲说：“要把它们分开了。要不，挤在一起，谁也长不大。”

一个下雨天，母亲不用下地干活，在家侍弄指甲草。她用一把小铁铲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从盆里挖出来，一棵一棵地移栽到院里的园子，棵与棵之间保持一定的间距。我跟着母亲，学会了栽种花草。

每年这个时候，总有邻居向母亲索要花苗，母亲来者不拒。母亲和邻居们谈论起指甲草，我才知道它有单层、双层之分，还有好几种颜色。我家院子里的指甲草品种和颜色是村里最全的，母亲没少在它们身上花工夫。

暑假是指甲草开花的旺盛期，一株株，一朵朵，像赶集似的，开得热闹非凡。我每天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花。午饭后 ，母亲摘下几朵新鲜的指甲草花、几片指甲草叶，让我去后垣的地里摘回几片老麻叶或桑葚叶。她又找来白矾和青核桃皮，与指甲草的花叶一起捣成泥，把花泥敷在我的指甲上，用老麻叶、桑葚叶或苍耳叶包上，白棉线缠紧。等十个指头全部包完，我双手一举，对母亲说：“妈，我的指甲明天就能变好看了！”

那晚，我在指甲草的香气里、在美好的憧憬中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还在做着甜甜的梦，母亲把包在我的指甲上的叶子取下来。我醒了，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指甲变红了！母亲笑着说：“数我女娃的指甲最红，最好看！再染上两次，就更好看啦！”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幸福的女孩。

开学时，小伙伴们的第一件事就是比谁的指甲染得漂亮，谁家的指甲花好看。

如今，市面上有各种各样的指甲油，也有很多美甲机构，没有人再用指甲草染指甲了。它还被赋予了一个美丽的名字，凤仙花。像一个陪伴我长大的亲密伙伴那样，不管它的名字多么高贵，我还是喜欢叫它指甲草。

年事已高的母亲现在生活在临汾市区，但她仍然爱花，喜欢种花。母亲总会抽空回老家，在院子里栽花种草，她的花园里永远都少不了指甲草。当年那个染指甲的小姑娘已为人妻、为人母，却总是忘不了曾经的那份幸福与快乐。

iDPBG（鸿观）  贾小丽/文  蒙春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