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假将至,一群老人坐在村口的草堆边,边晒太阳边闲聊。只有张婆婆一声不吭,静静地猫在凳子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辆小车在张婆婆的小院门口停下了。一位中年男人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大声呼喊:“妈,我们回来了。”

本来还稳稳当当坐着的张婆婆,忽然倒在身后的草堆上, “哎哟”“哎哟”地大声叫唤起来。

中年男人一个箭步冲上来,扶起张婆婆。一个女人来不及招呼孩子下车,也跑了过来。

看着儿子红了眼眶,媳妇一脸焦急,张婆婆抹了一下眼睛,愧疚地说:“唉,人老了不中用,难得你们今天回来,我怕是不能给你们做口饭吃了。”

听到这里,媳妇连忙说:“这不还有我么。”

张婆婆别过头得意地一笑,又回头满脸愁容地说:“那妈多过意不去。”媳妇赶忙安慰张婆婆,又把她扶到院子里的柿子树下休息,自己扎上围裙就进了厨房。

张婆婆躺在躺椅上,盯着树上泛红的柿子,听着厨房里的水声和孙子的脚步声,笑了。透过柿子树的枝叶间隙,张婆婆望着湛蓝的天空中飘浮的云朵,忆起了往事。

她十七岁便嫁到这个村子,公公飞扬跋扈,婆婆虽善良但当不了家。自己像个奴仆,没日没夜地干活。即便就要临盆了,还得在地里插秧。由于肚子太大,她弯不下腰,动作很不利索,被公公骂个不停。冬天,大雪纷飞,村里人家都恨不得缩在被窝里,公公却要她上山砍柴,好卖钱给他自己添置新鞋。

她吵过、闹过、反抗过,但最终都被无情地打压下去。那个年代,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离开这个家,她便无立足之处。她只能熬,熬到这个家老一辈的人都入土了,她才成为家里的王者。

可她也老了。

想到这里,张婆婆伸长脖子,骂起了院里的鸡,吓得正在玩耍的孙子像被点了穴一样,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担心儿媳听到,她闭紧嘴巴,又躺下了。

一连几天,儿媳都忙里忙外,乱七八糟的家变得窗明几净。张婆婆每天都能吃上可口的饭菜,躺在院子里悠闲地晒太阳。

到了儿子儿媳离开的那天,张婆婆的冰箱里装满了各种口味的冻饺,她的口袋里也被儿子塞进来一卷崭新的百元大钞。

儿子儿媳准备带着孙子走了。突然,儿子发现媳妇的手变粗糙了,忙拿出护手霜,仔细地为她涂在手上。

看到这一幕,想起自己的那个死鬼,张婆婆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儿子连忙又拿出一卷钞票,塞进母亲的口袋。

小车驶离后,隔壁王大妈在门口喊:“张婆婆,过来打麻将啊。”

话音刚落,原本弱不禁风的张婆婆腾地从躺椅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直奔牌桌,抢到了一个风水最好的位置,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消散在风里,转瞬即逝。

武汉园区  赵俊玲/文  连云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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