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不容易在学校门口盘下一家米粉店。铺子很小,只有一间房。


他是店里的常客,每天下午放学都会来店里要一份炒米粉。他话很少,默默地吃完,静静地离去。


她莫名其妙地对他产生了好感,很想坐下来和他聊聊。有很多次,她站在他的身后,偷偷观察他。她注意到,他的耳垂粉红透亮。她突然就想到“小鲜肉”这几个字,差点笑出声来。他最喜欢穿白衬衫,有一次,她递给他米粉时,特意看了看他的领口,洁白如新。她好像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淡淡气息,她想那是男孩味。


南方的天气说变就变。这一天,他进店的时候还是白云朵朵,一会儿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他把一份米粉吃了个精光,站在门口,望着雨幕发呆。她递给他一把伞:“你快回去吧,别耽误上晚自习。”他愣了一下,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谢谢。”看上去,他似乎有些奇怪,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要上晚自习的——毕竟,他的很多同学晚上不是谈恋爱就是泡吧,或者聚会。


等他来还伞,两个人的话就多了起来。她羡慕他还在享受美好的校园时光,他佩服她这么年轻就当了自己的老板。她笑了:“我这算什么老板呀?”


这之后,他就不仅仅是在吃晚饭的时候来了。有时候过来帮她择择菜,有时候帮忙招呼客人,还有些时候无事可做,两个人就坐下来聊天。


他毕业后,在这座城市找了一份工作。参加工作的第三年,他们结婚了。


他的姐姐为了供他上大学,一直操持着一家米粉店。


她为了供给弟弟的大学费用,一直操持着这家米粉店。


他的伴郎是她的弟弟。


她的伴娘是他的姐姐。

 


父亲的眼泪


父亲从不流泪。母亲说,父亲是个没有眼泪的人。


那一年,靠借银行贷款盖起来的塑料大棚被一场罕见的暴风雪夷为平地。母亲蹲在一片狼藉的雪地里,痛哭流涕。“老天呀,你这是不让人活啦!”父亲默默地站在那里,抽着烟,自始至终一滴泪都没有流。父亲后来说,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天塌下来也不能掉一滴泪。


那一年,父亲从几米高的脚手架上跌落下来,左腿摔断,白森森的腿骨戳出皮肉,让人不寒而栗。父亲在床上躺了小半年,疼得直哼哼,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但是,他始终没有流一滴泪。父亲说,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天塌下来也不能掉一滴泪。


那一年,我五岁的妹妹身患绝症,最终夭折。母亲差点哭瞎了双眼,撕心裂肺的哭喊惹得四邻八亲都忍不住陪着抹眼泪。父亲坐在院子里,但没有掉一滴泪。母亲抱怨父亲是个没心没肺的人。父亲说,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天塌下来也不能掉一滴泪。


母亲说,父亲是个没有眼泪的人,甭管遇上啥事儿,也别指望他能掉一滴泪。他那心呀,贼硬,贼狠!


转眼间,我出嫁了。有一天,我和母亲一起看我出阁那天的录像。欢声笑语、鞭炮齐鸣中,在一个一晃而过的镜头里,我和母亲都注意到,一位白发、驼背的老人,正躲在角落里偷偷抹泪。


那个老人就是我的父亲。


这是父亲平生第一次流泪。


父亲是会流泪的。

作者   魏松   连云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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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共有 4 条评论

驭风而舞 2年前 回复TA

学校的米粉店,卖着人间情。原来坚强的父亲,竟然也会偷偷抹泪。

我非我 2年前 回复TA

触动了心里那处软,父亲是会流沮的。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动情处。

江克线 2年前 回复TA

这个爱情故事比较圆满,让人欣慰啊![呲牙][呲牙]

Frank 2年前 回复TA

第一个短篇感觉要画人物关系图,令人回味,第二个短篇语言流畅、精悍,感情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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