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空间】父亲出院（外一篇）

父亲被撞了，伤得并不重。肇事司机家里也不宽绰，但对我们兄妹几人提的要求一一应允。毕竟，这次事故，他负主责。

他每天下班后必到医院来一趟，探视父亲的伤情，结清当天的医药费——这也是我们的要求之一。

大哥懂法。他说，可以让父亲住上一个月的院，再给赋闲已久的父亲开一份收入证明，这样就能从肇事者那里多拿到一些赔偿。我们几个纷纷点头称是，想让那个家伙长点记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开“飞车”。

我们把计划告诉父亲，要他只管安心住院，一切让我们来安排即可。父亲听完，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三天。一周。十天。

父亲告诉我们，他躺了一辈子硬板床，病房的“软床”他睡不惯，每天腰酸背痛。他不停地下床走动，抱怨住院就像坐牢一样。他惦记家里阳台上的那几盆花没人剪枝，说下了一辈子象棋的手痒得不行。一向沾床就睡的父亲，开始失眠了。

看样子，再不让他出院，就是我们的不孝了。大哥还没把父亲的收入证明弄下来，便宜那个家伙了。

办理出院手续那天，肇事司机在我们兄妹几个的冷眼中跑上跑下。一转眼，父亲不知道又去哪溜达了。我们分头去找。

在缴费大厅里，我看到了父亲。他背对着我，对肇事司机说：“我好得差不多了，你把该付的都付了，赶快走吧，几个孩子是心疼我，你别往心里去。路上要当心，以后开车多注意。”

我往回走，走得很慢。再回头时，那个家伙已经没影了，而父亲还站在原地。

人样儿

二牛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整日游手好闲，没有礼数，出口成“脏”。大伙提起他，没有不摇头的。家里有孩子的都拿二牛当反面教材：你要是不学好，就是下一个二牛——没个人样儿！

初中没毕业，二牛就跟着亲戚外出打工。一晃好几年过去了，二牛从没有回过村。有人说，二牛这么多年不露面，是不是混“抖”了？有人说，像他那样的人，能混出个啥样儿？过了几天，就没人再提二牛了。就他这样的，谁会太当回事儿？

谁都没想到，二牛人模狗样地回来了。西装革履，香车美女。

二牛笑容可掬，挨个给大伙敬烟。很多人都不适应，他们不自然地笑着，说二牛有出息了。

二牛说，前些年我年纪小不懂事，没少给大家捅娄子添麻烦。在外面这些年磕磕绊绊，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想来想去还是家乡好还是村里人好，一直寻思着找机会回来看看。我的根在这里呀。

众人听着二牛戏文一般的话，不知该如何应答。不知谁叫了声好，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二牛像领导一般微笑、挥手。

有人问，二牛你在外面干的啥大买卖？带上俺们一块儿干呗。

对，对，发财了别忘了俺们。

一片应和之声。

二牛谦虚地说，我就开了间小面馆，老天爷可怜，生意还算过得去。我是又当老板又当小二，没钱雇人呀。

又有人说，做生意就是好，挣了钱不说，说话办事水平高俺们几层楼。

二牛脸上有了羞色，说，做生意不是个容易活儿，顾客就是上帝。我这几年把一辈子的好话都说尽了，天天赔笑脸，难呀！

二牛在家待了几天，又回城了。不少人目送二牛的小车绝尘而去。

从那以后，家里有孩子的都拿二牛当正面教材：跟你二牛叔好好学一下，那叫一个人样儿！

作者  魏松   连云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