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节哀顺变。你也这么大年纪了,要保重啊。”在赵校长三鞠躬后,董事握住他的手劝解。“其实三个孩子都挺孝顺的。唉,只可怜俺老嫂子福薄呀。”


董事是农村人对主持白事者的称谓,因为能担当此重任者,必须“懂事”。赵校长当然明白,董事是怕自己的举动过火,才抢先一步如此定调。


按照习俗,如果儿女在老娘生前不孝顺,老娘过世后,舅家人肯定会替亡者出气——轻者连说带骂,重者拳打脚踢。儿女必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全靠帮忙办事的人出面拉开。如果舅家人没这番表现,看热闹的不仅会说三道四,更有甚者还会放一根棍子到桌子上。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


赵校长是个斯文人,无论对孩子还是学生们,虽严厉却从不打骂。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三个外甥,更是抹不下这脸儿。


况且,仨外甥还真不能说不孝顺,老姐姐生前的吃穿用度都是相当宽裕。外甥们的条件都挺好。老大在市里经商,家也安在市里;老二是市里某局的正处级副局长,更是有身份的人;老三在村里承包了三百多亩地,日子过得也不错。


老姐姐之所以独自居住,是担心大家说她“天下老,只向小”,使得老三出力不讨好。赵校长每次来看望,老姐姐总是让他参观屋里的奶、蛋和各种好吃的,向他讲述在市里小住期间的见闻或者跟孩子们出去旅游的情景。言外之意,就是孩子们都孝顺,自己过得好着呢。


虽然仨外甥孝顺,但老姐姐死得屈。老姐姐有高血压,在弯腰从盆里捞出洗好的衣服时晕倒,脸朝下栽在水盆里,溺亡了。今天看热闹的人这么多,都是想看看赵校长是怎么替老姐姐出气的。


赵校长知道,今天如果只是像教育学生那样批评几个外甥一顿,自己落个“书呆子”之名不说,看热闹的也不会善罢甘休;可如果给外甥们每人俩耳光,这让他们的脸面往哪儿搁?何况,他活了六十多岁也没打过人呀。


赵校长用手哆哆嗦嗦地指着灵前的照片,厉声对三个外甥说:“去,跪到你们老娘面前。”


人群开始骚动了,能挤的都向前挤,挤不动的就踮起脚尖伸长脖子。


董事拉住了赵校长:“老哥,气大伤身,保重贵体啊。”


赵校长叫人取来两丈白布,伸手抓起礼桌上的大号毛笔,蘸足墨,满含泪水奋笔疾书,说:“到灵前展开!”


当三个外甥看到老娘照片上方的这道白布时,禁不住嚎啕大哭。那些看热闹的乡亲,也纷纷擦起了眼泪。


白布上十个斗大的黑字,仿佛拷问着每个人的心灵——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iPEBG(济源)孟宝记/文  连云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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