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上午好!”在巷子里看到张叔,我跟他打了声招呼。
他在垃圾桶旁忙着整理纸皮,毫无反应。应该是没听到。
“啊……”坐在小板凳上的花姐使劲出声。她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冲我笑着。我正准备挨着花姐坐下,她焦急地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远处的张叔。
张叔是她的父亲,今年六十七岁。他头发花白且稀疏,颧骨高耸,枯瘦如柴,皮肤皱得像老枞树皮,一双眼睛浑浊无神。
花姐出生时胖乎乎的,吃饱就睡,很是逗人喜欢。可转眼两岁了,她还不会叫爸爸。张叔急了,带她去医院检查。结果,诊断书如晴天霹雳砸在他头上——花姐是先天性哑巴,永远叫不了“爸爸”!屋漏偏逢连夜雨,没多久,花姐又出现癫痫症状。
张叔没有抛弃女儿,反而对她倾注了更多的关爱。为了照顾女儿,他留在农村,一边种地一边打零工,过着节衣缩食的日子。
在张叔的精心呵护下,花姐一天天长大,但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即便已经成年,她仍然一点活都干不了。
张叔的另外两个孩子十分出色,还在深圳安了家。对于一个农民来说,孩子走出大山是多么了不起的事。然而,张叔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心口压着一块巨石,那就是不能独立生活的花姐。
后来,孙子们先后出生,为帮儿子看娃,张叔张婶带着花姐来到深圳。担心花姐影响儿子一家的生活,老两口另租了一套房子居住。
同龄人看孙,他却还在看女!每次提到花姐,张叔总是无端自责,认为自己上辈子没做好事,这辈子来世间还债,害了花姐。
繁华的都市四通八达,车水马龙。怕花姐走丢,张叔看得很紧,几乎是寸步不离。花姐喜欢闲逛,但张叔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只能拿着板凳跟在女儿后面,走走歇歇。
花姐宅在家,张叔不就能少受罪吗?但久病成医,照顾女儿几十年的张叔有了心得:越不让她出来,她越容易发病。所以只要有空,张叔就会陪她出去走走,透透气。
这时,张叔看到我,走了过来。我问起花姐的病情,他开心地说:“这两年她发病的次数变少了,发作时间也变短了!”
花姐看见张叔在笑,拍着手直乐。张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生,递给女儿:“吃啊……”
花姐接过花生,安静下来。一颗花生从她手中滑落,在水泥地上撒欢似的打着滚儿。她呆呆看着,并不在意。张叔弯腰捡起花生,剥开,将花生仁喂进女儿嘴里。然后,他又递过水杯,让花姐喝水。喝完水,花姐开始聚精会神地抠指甲。
没过多久,花姐起身闹着要走。张叔像哄小孩似的,把手机拿给她,让她听豫剧。
跟我聊天时,张叔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走向垃圾桶的住户手中的垃圾袋。他虽有低保金,但不够支付花姐的药费。张叔放下面子捡废品卖,只为养活花姐。他曾经说过,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有花姐一口吃的。
我们才聊了几句,花姐就偷偷地溜走了。张叔粗犷、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在巷子里响起:“花花……”
宝科园区 戴海龙/文 蒙春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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