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是农村里再普通不过的那种红瓦房。
自从离开它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便时时牵挂着它。居住在老屋的十八年时光,浓缩成一盏不灭的灯,一次又一次照亮我脚下的路,呼唤着我回家。
2005年,我离开老屋,离开了它温暖的庇佑,像一头爪子尚不锋利的小猎豹,被强行扔进了南方的荒野。走在拥挤、人来人往的街道,我的内心充满了恐惧。
刚到龙华,我就被骗上黑大巴。纹着花臂的壮汉用拳头逼迫我交出了身上所有的钱,然后打开车门,像捏着一只小鸡般,把我丢在龙华的一条大街上。
拎着行李,我惶然游荡着,感觉自己不仅身处险境,更无家可归。那时,我是多么地想念老屋和那张嘎吱作响的木床啊。
上天垂怜,我遇到了一位友善的女孩。在她的帮助下,我不仅走进了富士康,分到了可以栖身的床位,还收到了两件加绒的红色工衣。
深圳的冬天比想象中要冷,冬雨哗啦啦地下着。我撑着伞走在雨中,身体被外套包裹,像在老屋里烤火般温暖。
隔着雨幕,我的目光飞越千山万水,又看到了老屋那暗红色的墙垣。我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马上飞到它的跟前。
放了假,我也存够了钱,立即买票回家。
终于,我站在了老屋跟前,拿出被自己摩挲得锃亮的钥匙,插进生锈的锁孔。费了很大劲,我才将老屋的大门打开。
由于无人居住,屋内结满了蛛网。进屋的一瞬间,我的眼睛好像失明般陷入黑暗。好一会儿,它才重获光明。
房顶上的一块瓦片不知何时被小动物蹬松了,经过风吹日晒,渐渐烂成了一个小洞。屋顶的阳光和记忆里一样灿烂,它从小洞钻进来,形成了一道光柱,像一把利剑似的,割裂了现在和过去,也击碎了我的勇气和力量。
我环顾四周,空荡荡一片。记忆中熟悉的谷仓、嘎吱作响的木床,早已不知去向。只有对着门口的那堵墙前,遗留着那张从我出生起便存在的方桌,方桌上摆放着母亲的遗像。
我离家求学期间,母亲专门去照相馆拍照,然后将一张五寸的照片寄给我。我能想象到,她看向镜头时,仿佛是在看着我。当时,那张照片看上去普普通通。只是,当它作为遗像被放大很多倍后,我发现了母亲泛红的眼圈和隐忍的泪光!
母亲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彼时,隔着时空,照片中的母亲仿佛正在与我轻轻地说话,想要把她所有的叮咛和不舍说尽。
人不在了,老屋也就没有了灵魂。
强忍着内心翻涌的痛苦和酸楚,我关上老屋的门,轻轻地退了出去……
D事业群(武汉) 赵俊玲/文 蒙春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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