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我又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姥姥。姥姥依然穿着那件碎花汗衫,正掀开一锅热气腾腾的粽子,笑着问我:“想吃蜜枣的,还是八宝的?”

我含泪看着她,心痛不已。不知为什么,我竟然知道这是梦,姥姥不可能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对姥姥的记忆,永远停留在那个端午节。从此,我家不过端午节已有五年了。


这五年来,妈妈的心里一直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就是姥姥的猝然离世。


那天早上,身体健朗的姥姥还高高兴兴地到河边摘了一大把艾草,采了一篮子芦苇叶。她赶在午饭前包好了一大锅粽子,等着我们回来过端午。可是为什么,她会突然昏倒在自家门前,再也没有醒来?


在葬礼上,妈妈哭肿了双眼,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几度昏厥,深深地刺痛着我们。从那天起,我们全家都变得小心翼翼,极少在妈妈面前提及姥姥,甚至很少提起端午节。渐渐地,这个节日在我们家淡化得跟普通日子已无区别。


去年端午节前夕,妈妈突然买回一大包糯米、两袋红枣、葡萄干和八宝米,说:“闲着无事,打算明天包点粽子吃。”我女儿一听,开心得又蹦又跳。我偷偷望向妈妈,她看起来一脸平静。可当我见到她眼角的泪痕,顿时心里一阵酸楚。逝者已逝,然而,生者又是怎样地不舍与牵挂?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就从外面带回几大株艾草。碧绿的艾叶上沾着晨露,独有的香气扑鼻而来,满屋清爽。妈妈轻轻地将艾草挂在门上。接着,她从厨房端出泡好的八宝米,撒上红枣。

“加多少糖呢?我可没你姥姥拿捏得准,她总能把各种配料搭配得很好,吃起来却只有糯米的清甜可口……”妈妈低着头说,一缕白发刚好遮住眼睛。“会不会姥姥根本没放糖?”害怕气氛继续低沉,我故意俏皮地说。


“放了,她知道你喜欢吃甜的。”妈妈拿起两片开水浸泡过的粽叶,触到粽叶的一瞬间,她的手突然有些轻颤。妈妈把粽叶缓缓折成漏斗形,刚舀进一勺米,又突然倒掉了,将几粒葡萄干放到底部,再加入米和红枣,然后慢慢卷好粽叶。第一个粽子终于成型了。


“姥姥,这粽子是做错事了吗,被绑成这样?我想要个不带绳子的。”小女儿嘟起小嘴。“姥姥,这粽子不好看,我想要一个像苹果那样大大的圆圆的粽子。”大女儿也一本正经地说。


“哈哈,好,姥姥给你们包。”妈妈被这些童言童语逗笑了。我一阵恍惚,彷佛又看到了那个久违的笑容。我的眼睛湿润了,妈妈和姥姥包粽子的手法如出一辙。关于姥姥的一切,即使每一个人都没有提及,但她又怎么可能忘记?


妈妈越包越熟练,不一会儿,粽子全部包完了,被一个个轻轻地滑下锅里。随着水蒸气在空中缓缓扩散,粽子的清香从锅中飘了出来。等到粽子煮熟,我迫不及待地和两个女儿一起剥开粽子,米白枣红,香气四溢。咬上一口,满嘴香甜,味道是那样的熟悉。


“等吃完粽子,来做香囊吧。”没等妈妈说完,两个孩子又是一阵欢呼。我都快忘记了,妈妈也有一双巧手,曾经做出过各种各样的香囊。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道伤,那是天曾经塌下来的地方,而亲人的离去更让我们遍体鳞伤。妈妈用了五年的时间,才慢慢接受了姥姥已离开我们的事实,才愿意跟我们一起包粽子、做香囊、过端午。其实我们每个人都要学会坚强,学着疗伤,因为这才是亲人最想看见的。


又到端午节了。姥姥,你在那边还好吗?再托个梦给我和妈妈吧!


C事业群(武汉)张延英/文   蒙春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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