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传真】堂哥

五十九岁的堂哥去世了。

伯父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大厨，他把一身的本事悉数传授给了唯一的儿子——堂哥。堂哥厨艺精湛，煎、炸、炒、卤、煮、炖，样样精通。按道理，单凭这门手艺，他这辈子该不愁吃喝，甚至家境殷实。但不知是时运不济还是命该如此，堂哥一生碌碌无为，日子过得窘迫潦倒。

堂哥育有两女一子，他至死不放心的是还未成家的儿子。我回家看望堂哥，提起儿子时，他痛心疾首、唉声叹气，我无从安慰。农村男子结婚，除了要准备十多万的彩礼，还要在农村有家、城里有房，外加一台小汽车。可堂哥在城里奔波大半生却无甚积蓄，不要说城里有房，就连村里的几间平房还是在众人的资助下盖起来的。这样的家境，有哪个姑娘肯嫁？

九十多岁的奶奶病重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一直放心不下堂哥。她拉着堂哥的手，一遍又一遍嘱咐他：在城里呆不下去就回来好好种地，也能吃饱穿暖。堂哥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哭得泣不成声。等奶奶的丧事办完后，堂哥又带着妻儿悄悄走了。这一走，就是七八年。

父亲是堂哥的二叔。父母对堂哥一家多有照顾，时不时接济他们一些吃的、用的，但再怎么贴补，对堂哥一家五口来说也是杯水车薪。母亲说堂哥命不好，还说堂哥的媳妇身体多病，不太会持家，赚少花多，时间长了，可不就一穷二白。

堂哥家的院落很大，足足有两亩地，这让他那三间残破的瓦房更显萧条。父亲跟奶奶当年一样忧心不已，他给堂哥打电话，让他回家，堂哥竟然答应了。也许是到了知天命之年，想叶落归根吧！

另外几个堂哥知道他终于要回老家了，纷纷解囊相助。他的妹妹、女儿也都资助了些，他自己拿出两万多积蓄，拆了旧房，盖起三大间平房，还砌了新院墙、安了气派的大门。在新房竣工的酒席上，堂哥端起酒杯，对着几个兄弟一饮而尽，还喊了我父亲一声“爹”，喊完便泪流满面。从此，堂哥的家终于像个家了。

堂嫂特别爱美，她在院子里种下各色花草、果蔬，把这座农家小院装扮得精致又生机勃勃。她还把外孙女接过来照料。堂哥也操起老本行，在院子里支起大炉子，做卤菜、打烧饼。他做的卤菜入味可口，打的烧饼更是格外筋道好吃。上门买卤味、烧饼的村人来往不断，堂哥的院子一天天热闹起来。这下，他们夫妻既忙碌充实，又有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堂哥的笑声越来越爽朗，还哼起了小曲。

这样快乐的日子过了四五年，堂哥却突然中风了。这下子，刚刚有了奔头的日子又回到原点。他变得闷闷不乐，经常无缘无故发脾气。在我母亲和他的儿女们的劝慰和安抚下，堂哥终于想开了，只是再也不哼小曲。

遗憾的是，三年后，堂哥再次中风。这次，他再也没能苏醒。后来，他的儿子当了上门女婿，堂嫂也随女儿回城定居。那座曾经热闹的小院，又回归冷清和孤寂。       

业成光电（深圳）  李卫萍/文  梁海天/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