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梅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人们额前的发丝被雨水打湿，一缕缕贴在脸上。他们撑着雨伞，高高挽起裤脚，踢踏着各式各样的拖鞋，穿行在雨里。恰逢一年一度的高考季，我开始频繁地梦到母亲。
梦里，我坐在教室认真学习，信心满满。还有几十天就要高考了，大家都在紧张地备战。
同桌忙里偷闲找我聊天，不知怎么聊到了我母亲。我猛然想起她已经去世了，悲从中来，眼泪一下子模糊了眼眶，很快奔涌而出，大颗大颗砸落在课桌上。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我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躺在床上，手心攥着潮湿的被角，仿佛真的哭了一整夜，脑袋昏沉发胀。我勉强撑起身子，去叫女儿起床。
女儿今年十五岁了。我在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纪，永远失去了母亲，离开家一个人生活。带着母亲的遗愿，我在社会森林里，像只蚂蚁一样一边艰难求生，一边坚持学习。如今，我给女儿创造了自己当年不敢奢望的学习条件，可现实并没有想象般美好。相反，我们母女俩常常因为学习的事吵得不可开交。
我喊了几嗓子，女儿仍不愿意起床。于是，我干脆出门去上班了，管她迟不迟到。车子在雨幕中前行，雨水顺着挡风玻璃不断流淌，像一张布满泪痕的脸。我想上大学却始终未能如愿，孩子不爱学习却每天被迫用功。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到公司的时候，雨突然停了。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深吸一口，感觉肺如同被水洗过一般舒适。雨水滋养下，各类植物生机勃勃，绿意盎然。办公楼下的山杜英花满树盛放，微风轻抚枝头，浅绿色的绒状花瓣纷纷扬扬，像少女轻舞，别具风姿。
望着满树繁花，我扪心自问，为何要执着逼迫孩子学习呢？不如让花成花，让树成树罢。如果她注定是一个普通人，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发出平凡而又温暖的光芒，也是十分美好。
回首往昔，我对高考的执念缘于少年时的幻想，更缘于母亲的爱。爱催人奋进，爱也予人负担。只有放下执念，人生才能晴空万里。在人生的雨季里，我心中的那株山杜英开始盛放。
抬头望天，乌云已经完全消散，阳光炙热而耀眼。原本仿佛永无尽头的梅雨季节，已悄然结束。而我的人生，也将正式进入下一个阶段。
武汉园区 赵俊玲/文 郁芳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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