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虎南下

先从一副对联说起：书似青山常乱叠，灯如红豆最相思。这副对联，挂在我床头已八年有余。

那年，在事业群的一次写作培训课上，讲师出联“风生水起风无相”，半晌无人应对。我思忖着，对上一句“电闪雷鸣电有形”。讲师叫好，笑称符合联律，当奖掖！因此，他将这副由集团墨客罗阳生手书的对联送给我，并询问我的名字。我作了自我介绍，他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收到你的许多诗词投稿，很惊讶，正找你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我们就这么认识了。讲师的笔名为“骑虎南下”，彼时，他是集团《鸿桥》杂志的主编。

骑虎南下博古通今，甚崇苏轼，称其是古代文人集大成者，诗书画于一身且登峰造极。在我看来，骑虎南下也是高才，以古典文学为术业专攻，并组建泓文诗社，汇聚集团墨客骚人，共吟尘世风雅，同感古人况味。

又一日，在他的课堂上，他送了我一本格律诗集，笑称此乃他家君拙笔，姑且算一卷斯文，请多雅正。我瞬感倍宠，躬身接过。后读其父佳作，我忽有所悟，当初他问及我与何人学得格律，我说儿时与祖父吟习，他笑而未语，原来他之所学也由家承。

数日后，他在QQ上留言：本周日晚，泓文诗社周年庆，盼君前来一聚。他曾言，诗社唯才是举，不纳庸客。我赶紧复言：感谢！常拜读众诗友大作，若能得见作者，实为幸事，必准时拜谒。

当日席上均是神交之人，云刀、心海、征客、玉笛、稻穗……可谓高朋满座。往日与众人诗词相顾，今面见本尊，我难免惶恐、拘束。

骑虎南下见我窘迫，让我莫要生分，随即举杯起身将我浓墨重彩介绍一番，并作引见。

客套之余，云刀兄先发难：“入我泓文者，岂能无诗？”

心海兄接过话茬：“非老哥与弟交恶，这是规矩哈。”

征客兄起身给我满酒，也道：“对！历来如此。”

我拱手行礼：“岂敢班门弄斧……”话未说完，大家的起哄声更甚。看来，这顿饭虽不比鸿门宴，但能否吃得安稳，未可说也。

骑虎南下马上发话：“即兴作格律确有难度，不妨口占吧。”玉笛兄又有微词：“嗳！不可破例哦。”

机不可失！我顺着他给的台阶赶紧口占：“小可岂有才……仰慕诸君来……盛宴添笑语……聊博一开怀。”断断续续四句刚落地，他马上鼓掌叫好为我张目，并劝说大家：“点到为止，开吃吧！”最后，心海兄打了个圆场：“才思敏捷，足以入泓文哈，过关！”

觥筹之后，稻穗兄即席挥笔、团字成阄，让大家拈一个去。

我又一惊，莫非要拈韵作诗？展开一看，是个“青”字。

果不其然，稻穗说：“大家明晚将作业发于群内。”骑虎南下带着醉意过来说：“不要有压力，大家一起多练多写，才能像杜甫一样，语不惊人死不休哈。”

三年后，骑虎南下突然辞职。

他在微信群中简笔作别：“父病逝，当归。无以时下，何以未来。”众诗友献诗以祭，慰其所哀。

我无诗，唯有一联。昔日他授课时曾言，清大儒纪晓岚临终前，还在出句“莲子心中苦”，莲子即怜子的谐音。孝子们跪榻恸哭，哪里还能对下联？纪夫子指着桌上黄梨，气若游丝：“何不对‘梨儿腹内酸’？”梨儿即离儿的谐音。我把这一联奉上，望他能早日安然。

一介文人，以孝当先，说要骑虎南下，却又孤身向北。在诗词书卷里，杜甫与李龟年相逢于江南的落花时节。如今沧海月明、鹏城金秋，然君身在何处？

知否，知否，唯有一江秋水天际流……

iDPBG（鸿观） 李秋彬/文  陈虎/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