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杂谈】可悲的车夫

《晏子春秋》里有这样一个故事——

春秋时期，齐国相国晏婴的车夫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曰：“给相国做车夫，我骄傲！”结果他老婆不满意了：“人家位居相国还表现得谦恭有礼，你一个车夫却如此倨傲，我瞧不起你。”老婆因此便要离开他。车夫受到打击后，变得十分谦卑。这变化太过明显，连晏婴都发现了。他问清缘由后，推荐车夫做了大夫。

故事就是这么个故事，妥妥一碗鸡汤而已。不是吗？且听我以史为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首先说车夫。在春秋时期，车夫又叫驭手，需要擅长六艺之一的“御”。别小看车夫，那时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必须出身贵族，平民没有资格。

能给相国做车夫，可见其驾车技术相当不错，属于专业人才。车夫驾驭的是马车，不是甩鞭就是抖缰绳，能表现得彬彬有礼吗？有道是“宰相家奴七品官”，况且车夫还是相国的亲信（不把车夫当亲信的那位，已经让车夫送到敌人那儿当俘虏了——详情可查看成语“各自为政”便知道了）。齐国上下人等，哪个不跟着溜须讨好？车夫想不傲慢，可现实不允许啊。

接着说晏婴。作为齐国的相国，晏婴名义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实际上呢？

齐王在上，他对上必须要表现得谦恭有礼；

万千黎庶面前，更需要作出谦和的样子以示亲民；

内有虎视眈眈的世家贵族。虽然晏婴也算是贵族世家，但并不是大家族。齐国当时的四大家族是栾、高、田、鲍（其中田家不仅出了军事家田穰苴和孙武，后来甚至取代姜子牙的后人当了齐王，硬生生把历史上的姜齐变成了田齐），容不得他不谦恭；

外是野心勃勃的诸侯。别说当时强大的晋国、楚国，就连小诸侯宋国也会夺齐国的地盘，老弱的燕国后来派个乐毅还差点灭了齐国。作为相国，晏婴要与他们搞外交，哪个外交官表面上不是和和气气的？

晏婴这个相国难当啊，只能靠耍点小计谋搞搞平衡，或者弄俩桃干掉仨莽夫。一句话：晏婴谦恭有礼的表面下，隐藏着一颗不太光明的心。

最后说车夫的老婆。她在故事中的人设可是贤妻，跟乐羊子妻有得一比。但乐羊子妻教育丈夫要专心学习，她呢，只是已婚妇女的庸俗攀比之心作祟。这种情况从古至今多了去了。车夫老婆竟然用相国的标准要求车夫，还用离婚要胁丈夫作出了改变。

这倒让我想到另一个故事：有个“大板牙”被导演相中，邀他去演电影。有这喜从天降的好事，他能不跟老婆吹吹？结果他那位直接挖苦：就你那长到嘴巴外边的大板牙，还想当演员？一语点醒梦中人，他急忙拔掉大板牙，镶上漂亮的金牙。结果，演员当不成了。因为导演看上的就是他的大板牙。

而在《晏子春秋》中，车夫肯定当不成车夫了，因为晏婴需要用他的傲慢来反衬自己的谦恭。

也许有人会说，晏婴后来推荐车夫当了大夫，不好吗？好不好我不知道，咱们看春秋时期的官制，大体分为三等：卿，大夫，士。车夫本来的职位是士（文武皆可为士），是官制中的底层，相当于现在的一般公务员。大夫为中层，有一定职掌，细分为上、中、下三等，从故事中可知他做的应该是下大夫。他看似升官了，但职掌什么呢？专业对口吗？工作适应吗？要知道，工作能力可不像谦恭那么容易学会的。新工作做得好，说明晏相国举荐有功，老婆教育有方；做不好，则是他自己朽木不可雕。想再回去给相国做车夫？晏相国早已有了新车夫了。

所以说，鸡汤文读读可以，品就不必了，细品要反胃的。

Fii-iPEBG（济源） 孟宝记/文  蒙春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