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孩子！”
有一段时间，母亲沙哑而颤抖的声音和她充满哀求的眼神，像针一般扎在我的脑海里。
那一年，我在黄陂读高中，母亲一个人在学校附近开了间面馆。有一天中午，我从学校回店里吃饭。门口来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大婶，她左手挽着一只破篮子，右手拄着一根竹竿，递给母亲一元五角钱，嘴里嘟哝着什么，好像是要一碗热干面。母亲下好面，递给她，她却没有接，转身走了。母亲也没做声，把那碗面放到一边。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当时的我，年少气盛，充满“正义感”，又碰巧那天上午在学校受了点气。我恼怒地看着母亲：“刚才是怎么回事？”
母亲似乎没有发觉我的异常，笑道：“她是个精神病。”这下，我完全明白了！“所以你就骗她的钱？”
母亲的笑容僵住了。“今天生意不好，一上午才卖了几碗面……”
“把钱给我！”我根本听不进解释，打断她的话，伸手去夺那被她攥在手里的一块五毛钱。母亲的手上增加了力气，用可怜的眼光看着我：“算了，孩子！”她的眼神里有几分无奈，又略带几分希冀。
“放手！”我抢到那两张钞票，甩开母亲的手，冲了出去。
人群中，并没有那个大婶的身影。我追出去更远，还是没有找着。
我一路找，一路想象着母亲此时的情形：愤怒？伤心？羞愧？还是……我想起母亲脸上乞求的神情，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强盗，而母亲却像一个乞丐……我站在路边，心里像有一一团乱麻！
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对不起母亲的傻事。这该是多么荒谬！我手里紧紧握着那一块五毛钱，寻思着如何处理它。我最先想到的是扔掉——不是自己的钱财，只要不占有就说得过去。但我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我又想到，把这一块五毛钱拿给乞丐。可是，这一下子去哪里找乞丐？还是还给母亲吧，这一块五毛钱，她要下好几碗面才能赚到。我拿着钱，迈着沉重的步子艰难地往回走。
令我吃惊的是，母亲正站在面馆门口等我，脸上带着笑——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容。她关切地问我：“找到人了么？”那一刹那，我特别想哭，但我拼命忍住了。我把钱塞进母亲手里，说：“没寻着她的人。这钱你拿着，以后再别这样了。”
如今回忆起来，这是一种永远都会被母亲包容的伤害。少不更事的我，经常带给母亲这样的伤害。时至今日，母亲和我都默契地对此事绝口不提。但我知道，我们彼此都只是将它埋藏在了心灵深处，再用善良与爱，慢慢去弥补与修复。
D事业群（武汉） 丁怀林
母亲是在给孩子时间去慢慢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