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幼儿园到高中,无论远近,父亲从未送过我上学,只说他忙。家里条件不好,父亲忙着挣钱,所以我并没有说什么。如今我要上大学,将在几百公里外的那座城市开始自己崭新的人生。我想,父亲至少该见证一下这美好又重要的一刻。
于是,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决定和父亲谈谈。
傍晚时分,父亲从地里回来,坐在院里的石头上抽烟。夕阳的余晖为父亲的身体镶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他佝偻着的腰背越发像被油炸过的河虾。起风了,廉价香烟飘出的烟雾呛得父亲咳嗽了几下,他的背弯得更深了。常年劳作,使得父亲皮肤黢黑,脸上爬满了岁月的沟壑。他身上那件汗衫穿了好些年,已经严重变形,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父亲依旧沉默地吸烟,像是在想些什么。
我走到父亲身边,告诉他录取通知书到了。父亲没上过几年学,但对我的学习要求很严。我看见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着亮光,脸上生出淡淡的笑意。父亲不常笑,乍一笑,竟让我感觉有些别扭。我将手里的录取通知书递给他。在伸手的那一刻,父亲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抽回手,熄了烟,到水池边洗了手,正想在衣服上擦水,又停住,跑到屋里,拿毛巾擦干了那双黝黑粗糙的手。接过通知书时,他的手抖了两下。他逐行念着那张薄纸上的字,脸上的欢喜越发止不住。
我突然意识到,父亲很久没有笑了。
这一年母亲生了病,身体更差了。弟弟妹妹都在念小学。因为要高考,我每月只能回一次家。父亲打理着里里外外,忙得像个陀螺。每次回家,总觉得父亲的背更弯了,黝黑的脸上总是蒙着一层淡淡的愁云。不善言语的他,看起来更为严肃。这也是我与父亲甚少沟通的原因之一。
听着他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好,好”,我攥着衣角,鼓起勇气说:“爸,你能送我去学校报到吗?”他怔了怔,左手垂下来,拉了拉汗衫散了边的线头,摇摇头。“我很忙,你自己去吧。”上高中以来,每个寒暑假,我都会外出打工,他一向很放心我独自出远门。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说:“你表叔住你学校附近,我让他去车站接你。”“可是……”,可是别的同学都是父母送呀。我盯着他破了洞的解放鞋,又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父亲做出的决定,一向不会改变。他又坐到石头上,捡起那截没抽完的烟。他背对着我,他的耳后有几簇白发,衣服上有汗水干透后的盐花。变形的汗衫贴在他精瘦的背上,看起来毫无生气。良久,我听到很轻的一声叹息。
开学那天,我独自坐上了去学校的火车。报到的人群里,不乏开车送子女上学的父母。他们穿着我不曾见过的时髦衣服,一个个面色红润,脸上洋溢着父亲不曾有过的笑容。那件满是盐花的汗衫、那只破了洞的解放鞋突然在我脑海中浮现,我想,父亲也许没那么忙。
大学的日子忙碌又充实,我更少回家了。父亲偶尔给我来电话。有一次,他竟然提到我们学校门口的那块大石头。我有些惊讶,问他怎么知道,他小心翼翼地解释说:“你表叔乔迁,我去吃酒,刚好路过。”“那你怎么不来看我呢?”“当天要回家,赶时间,也不想打扰你学习。”匆匆说了几句,父亲又说忙,挂掉了电话。
我想起来,去表叔家并不经过学校,父亲只能是特意从表叔家过来。难怪那几天表叔给我送来好多东西,说是父亲让带给我的,我还以为是表叔回过老家。一念至此,我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已经大半年没回过家了。这会儿,不知道父亲是不是穿着汗衫坐在院里的石头上乘凉,是不是也在看着这满天落霞?
iDSBG(龙华) 曾璨
有的时候,沉默如山的父爱构成了压力,也偶尔恶意期盼那山那石能崩塌一块、脆弱下来,没那么“坚毅”、“深情”,以此宽慰完全不足以匹配的报答报恩;实际几乎每个做孩子的,想跟父亲作一番爱的决战,最后总是败下阵来。
微不足道的关心收下吧,谢谢你做的一切,双手撑起我们的家,微不足道的关心收下吧,谢谢你做的一切,双手撑起我们的家
你牵挂的孩子啊,长大啦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你再变老了
一气呵成,蕴藏着欢乐与期盼
作者的这篇文章让我有所共鸣。
我的父亲也是如此,默默替我承受着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总之一句话,父母能养我们小,我们不论怎样都能养她们老。莫因为他们的“坚强”而忽略了,她们的真正的期盼
父爱如山,母爱如水
父亲母亲一直是一个深沉的话题,深沉往往就在作者写的很多细节里。
不去孩子学校的父亲大多不是因为忙,而是怕自己的“穷”形象连累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写父亲的文句看得多了,再看到此类标题,阅读欲望是抵触的。看到一半时,被一句“父亲不常笑,乍一笑,让我觉得有些别扭”所震撼,不由自主地继续读下去。父亲乍一笑的画面,或许会让每个读者都心有所感,沉默寡言的父亲,突然在面前笑一下,你一定会不敢再仔细看下去,甚至突然觉得父亲好陌生。可见作者对细节的把握非常精准,又很形象。好文章表现在细节上,作者做到了。
我上大学自己只身一人去的,父母不识字,不会自己坐火车。还是毕业之后,我结婚的时候开车把父母接到母校参观了一番,很感慨!
感人至深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