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父亲体弱,长年吃药,家里的经济条件捉襟见肘。
我12岁时就被迫辍学,跟着父母在家务农。白天下地干活,晚上,母亲在煤油灯下做针线,我就着灯光翻看家里珍藏的《读者》《青年文摘》和《故事会》,有时还朗读出来给母亲听。
母亲上过初中,虽说学历不算高,但在我们那儿的农村妇女里也算数得着的知识分子。一旦听到我读错了字或音调,母亲就会放下手中的活计,耐心地教我每个生字的读音和词义。在母亲的指导下,我读的书越来越厚,认识的字、词也越来越多,慢慢开始阅读起小说。金庸、琼瑶的作品,陪我度过了很长一段岁月。
19岁时,我第一次离开家乡,到广东中山打工。站在开往火车站的拖拉机上,我泪眼蒙眬地挥手和父母告别。母亲追着拖拉机,在后面喊:“照顾好自己,想家了就给妈写信!”
初次来到南方,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工厂,难懂的方言,吃不惯的饭菜……都成了我疯狂想家的“导火索”。晚上,蚊子咬得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浮现出母亲坐在我身边摇扇驱蚊、为我讲《穆桂英挂帅》的情景。好不容易睡着了,母亲又出现在我的梦中。她站在屋后村道边的柳树下,翘首以盼我的归来,手里还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不知不觉泪湿枕巾。
哭醒后,我再也睡不着。索性拿出纸笔,趴在枕头上,把心中的思念和着泪滴写成文字,告诉母亲我怎样想她,在外边如何不习惯。写着写着就无法抑止,往往是写完一封信压在枕头下面接着睡,睡醒后又觉得没有表达完,就再写一封,第二天跑到附近的邮局把信寄回家。
那时,寄一封平信要8角钱的邮票。为了省钱,在不超重的前提下,我选择把两次写的信装在一个信封里邮寄。一个月后,我逐渐习惯了南方的生活,没有那么多话要跟母亲倾诉,写信的频率就降了下来,每个月给她写一封信报平安。
后来,我辞工回到家乡,发现母亲床头的桌案上堆着高高的一摞信。我好奇地问母亲,怎么会有这么多信。母亲笑着说,它们都是你的杰作。我仔细看了看,真的都是我写给她的那些信。想想自己竟然写下了这么多文字,我不禁哑然失笑。
22年后,母亲因病离世。在整理她的遗物时,我又一次看到了那些信。那一摞白色的信封早已发黄,却被母亲保存得整整齐齐。经过岁月洗礼的信纸,浸润字迹的泪痕仍清晰可见。我不由心中一酸,泪眼模糊。弟弟怕我难过,劝我把这些信烧了,让它们到地下陪伴母亲……
入职富士康以来,每次工会组织“书香三八”家书征文,不管参不参赛,我都会给母亲写一封信。如今,我写给母亲的那些信,只能静静地躺在我的朋友圈,再也无法寄出……
iDPBG(郑州) 陶清雨/文 蒙春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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