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爹俺娘】谷子熟了

霜降过后，谷子熟了。

这个时节的故乡，夕阳的余辉总是洒满田野。谷子地经过秋风的打扮，像铺上了金色的毯子，一眼望不到尽头。一株株谷子，在秋风中泛起层层波浪。谷穗上那紧紧拥抱在一起的谷粒，如同一串串金子，在太阳下闪着光亮。

父亲的脸上挂着笑容。他往手心吐口唾沫，弯下腰，挥起镰刀割谷子。汗水从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滑下，落在脚下的泥土里。一群麻雀也赶来品味丰收的喜悦，它们毫不顾忌那装腔作势的稻草人和正在辛苦劳作的父亲，叽叽喳喳地落在谷穗上，抢食今年的新粮。父亲做出发怒的样子，捡起一块土坷垃，扔向麻雀：“你们这些坏家伙，老子还没尝过新谷子咧！”

收割完谷子，父亲会把它们捆成捆，堆在阳坡上晾晒。十天半个月之后，再把它们运上打谷场，碾出一袋袋谷粒。谷粒去壳后就是小米，雁北特色主食——色香味俱全的小米土豆粥，就是用小米和土豆熬煮而成。

上初中的时候，我在镇上学校寄宿。学生基本上都来自农民家庭，一日三餐都是小米土豆粥就咸菜，仍然百吃不厌。小米和土豆都是自家出产，带来学校上交给库房的。憨厚老实的父亲和其他农民一样疼爱自己的孩子，总是挑家里最好的小米送到学校。但那时候，学校的后勤管理还不完善，有无良的食堂师傅和仓库管理员盯上了学生们带来的小米。他们经常拿陈米换走库里的新米，更有甚者还把自己的“光辉业绩”跟亲戚朋友们炫耀，说要换米可以找他们。家长们对此也有耳闻，但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娃娃们不是每天都吃陈米饭，就懒得去较真。

那年秋天，父亲刚刚打下谷子，就碾下二十斤新米给我送到了学校。第二天再来学校，他在我的饭盒里看到的是灰白色的小米粥。父亲发怒了，端起饭盒，径直闯进校长办公室，大声质问校长：“种谷子的人都知道，谷子在拔节孕穗的时候要给它们充足的营养。孩子们正在长身体，学校怎么能给他们吃这种陈年旧米？你们这么干，让孩子们长大以后怎么想？”校长被父亲呛得一时下不来台。后来，学校召开整顿大会，处理了涉事人员，其他的师傅和管理员也收敛了许多。多年以后，还有同学跟我聊起父亲当年的义举。

晋北的气候干燥偏寒，不适合水稻和小麦生长，谷子就成了主要口粮。 “有米为粮，有女为娘”，有谷子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每年深秋，我都会想起家乡的谷子，想起在谷子地里挥汗如雨的父亲。

iPEBG（太原） 李志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