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初,自行车在农村比较少见,我们老家人习惯叫它“洋车”。
父亲的“洋车”是一辆“永久”牌二八大杠。对当时的父亲来说,这辆车是他人生30年来最成功的象征,非常宝贵,他平时下地干活都舍不得骑。怕我们摔坏了他的“洋车”,父亲还明令我们姐弟几个不准私下骑车。只有到镇上赶集或者过年串亲戚时,父亲才会骑上它,带着我们过把瘾。每次骑过之后,他都会用一块棉布把自行车擦拭得干干净净,再拿一张帆布盖起来。
记得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星期天经常看到班里的一个同学骑车到镇上买学习用品,这让我好生羡慕。发小素敏提醒我:“你家里不是也有‘洋车’嘛,咱也可以骑着去呀。”
可是我们两个都不会骑车,我就趁着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把“洋车”推到打麦场上练习。那个下午,我摔倒了好几次,手背被擦伤,汗水一浸,火辣辣地疼。最糟糕的是,“洋车”的链条被摔断了,我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车子推回家。
“爸,我……我今天和素敏出去学骑车,把……把手摔伤了,咱……咱家车子的链条也摔坏了……”等父亲回家后,我结结巴巴地说了原委,伸出受伤的手给他看,做好了挨一顿“竹笋烧肉”的准备。
没想到,父亲回屋拿来修车工具,三两下接好了车链。随后,他端来半盆温水,开始清理我手上的伤口。“这几天伤口千万不要沾到水了,不要吃酱油、醋,还有辛辣的饭菜都尽量不要吃。小姑娘家家的,手上留疤就不好了。贴上这个,过几天就好。”父亲从鸡窝里摸出一个生鸡蛋,揭下蛋膜贴在我的伤口处。果然,伤口没几天就痊愈了。
有一年冬天,因为期末成绩不理想,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母期待的眼神。那个傍晚,老师和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家了,脚印很快被雪覆盖。我独自一人在学校门前徘徊,呼啸的寒风夹杂着密密麻麻的雪片劈头盖脸而来。空气是冷的,雪花是冷的,就像我当时冰冷的心。
突然,有一道模糊的身影从远处朝着学校走来,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听见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等那人走近了,我才发现是父亲。他推着“洋车”走到我面前,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说。他将手里的毛线围巾围住我的脖子,然后把我抱起来放在“洋车”的横梁上,推着车子向家里走去。
漫天大雪纷飞,风冽路滑,父亲深一脚浅一脚地推车前行。走在空旷的田野处时,他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连人带车摔倒在雪地上,我也被甩出了老远。这可把父亲吓坏了,顾不得扶起他的“洋车”,从地上爬起就向我跑来。
“咋样呀妞,疼不疼?我咋这么不中用呢,让我的乖乖摔疼了……”父亲一边拍打着我衣服上的雪花,一边自责。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感动中夹杂着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随着时代的发展,农村人的代步工具升级为电动车、轿车。在我的赞助下,父亲拥有了一辆崭新的电动车,那辆“洋车”也功成身退,成为了我们记忆中的不舍。
iDPBG(郑州) 陶清雨/文 蒙春梅/图
我敢说二八大杠搁现在也有很多人不会骑,特别那条横杠,我一度认为是反人类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