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是北方的小年。小年过后,年味儿就一天比一天浓了。

父亲像上紧了的发条一样忙碌。他要在年前清理屋后水沟的淤泥。这一天,父亲很早就起床,穿上雨靴,操上铁锹,下到沟底。父亲左脚用力踩下铁锹,挖起淤泥,甩到水沟上方。我通常是父亲的小跟班,端着一只大水盆,等着父亲把他从水沟里抓到的鱼扔上来。父亲平日里忙于农活,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机会捉鱼。不到半晌功夫,他就抓到一大盆鲫鱼、泥鳅,还有几条拇指粗的黄鳝,它们都在水盆里扑腾着。我欢欢喜喜地把鱼端回院子,央求母亲给我炸鱼吃。

母亲刮掉鱼鳞,去掉鱼鳃,把鱼清洗干净,再拌上精盐、面粉和其他调味料。灶膛里燃起了猛火,锅里的油被烧得吱吱响。父亲走上灶台,从母亲手里接过锅铲炸鱼——父亲的厨艺比母亲好。炸出的第一条鱼要先敬灶神爷,第二条当然归我。炸鱼又脆又香,一口咬下去,嘎嘣作响。幸福生活的气息在厨房里萦绕,让我感觉温暖又满足。

“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蒸枣花;二十九,去打酒;三十儿,捏鼻儿……”这是一首流传在河南民间的过年谣。守旧的父亲,每到腊月便按过年谣里的日程安排家庭事务、采买。二十六“割肉肉”那天,父亲必会买回两条大草鱼,取“年年有余”之意。在父亲眼中,似乎只有如此,才是过年应有的模样。

三十儿,捏鼻儿。鼻儿就是饺子,也称扁食。在我家,通常是父亲张罗着剁馅,母亲轧面叶儿。父亲经常说:“你妈结婚前不会做饭,扁食还是我教她做的哩!”言语间洋溢着得意之情。

剁馅比较考验功力与耐心,馅剁得好不好,决定着饺子好不好吃。父亲把水灵灵的青头大萝卜横切成片、竖切成丝,大火煮熟后用纱布挤干水分,再把煮熟的萝卜丝倒在案板上,反复地剁,直至成糜。然后,父亲又剁起了五花肉,“咚咚咚”,菜刀在案板上有节奏地起落。父亲在剁好的萝卜和肉沫里加入葱姜芫荽以及盐、胡椒粉等佐料,搅拌均匀,饺子馅便成了。

厨房里弥漫着饺子馅的香味儿。父亲舀起一调羹馅儿,卷进面叶儿,两头捏紧,再左右对折捏合,一个饺子就包好了。只用十多分钟,父亲就包了一大盘子。左邻右舍仿佛都受到了父亲的感染,咚咚咚的剁馅声此起彼伏,一家比一家响亮,像是在比赛似的——似乎谁家剁馅的声音更响,谁家的年才更有味道。

“飞来一群小白鹅,扑通扑通跳下河。清清河水涨三涨,赶紧出手张大网”。除夕晚上,饺子煮熟了,父亲用笊篱捞出三只饺子装进盘里,把它们和卤猪肉、卤鸡、兔肉、馒头点心一起摆放在院子的案台上,祭祀老天爷。父亲点燃香烛,三叩首,祈求老天爷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天下国泰民安。祭祀仪式结束,父亲放起鞭炮,年味在这时到达高潮。

母亲盛出一大盘饺子,我夹上一只,蘸上醋汁儿,咬了一大口,香味儿似乎在唇齿间流淌。父亲看着吃得停不下来的我,边笑边慈祥地说:“锅里还有,慢点吃,慢点吃……”

FIT(宝科)  王延玲/文  邴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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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共有 2 条评论

张怀璞 3年前 回复TA

大年三十傍晚才最有过年的味,对联贴上后,就要放鞭炮吃饺子,最好是下着雪…一个人走在村中的大街小巷内,那感觉,人间。

江克线 3年前 回复TA

为幸福的年味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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