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爹俺娘】爱显摆的父亲

父亲个头不高，但说话声如洪钟、中气十足，曾路见不平一声吼，吓退一帮闹事的小混混。他有三大嗜好：抽烟、喝酒、吃肉。家人曾劝父亲戒烟戒酒，他却振振有词地说：“男人不抽烟、不喝酒，还不如一条狗。”我们哭笑不得，只得由他。

每次回家看望父母，我总会给父亲带烟带酒，他自然满心欢喜。母亲说，其实父亲平时很少动我买的烟酒，只有家里来客人时，他才献宝似的拿出来给客人享用，还要补上一句：“这是我闺女从深圳带的好烟好酒呢！”客人夸父亲有福气，父亲对客人的恭维照单全收，毫不掩饰他的得意。

父亲个性耿直豪爽，喜欢结交朋友。以往逢年过节，家里必是高朋满座，他与一众亲戚朋友吆五喝六地划拳猜掌，好不热闹。那时，父亲很少喝醉。但渐渐地，他变得易醉，一醉就要睡上很久才能缓过来。再后来，父亲不再与人拼酒，大多时候只是象征性地抿几口，像是品酒。医生也劝父亲少抽烟少喝酒，清淡饮食。父亲此时已听力大减，医生说：“老先生，不要吃肉了。”父亲却问：“啥？要多吃肉？”周围的人都笑起来，说这老头子挺会打岔的。母亲讲给我听时，我也笑了，但突然又感觉有些心疼。曾经孔武有力、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的父亲，要被剥夺吃吃喝喝的权利了吗？

酒，父亲的确喝得越来越少，但烟却难戒，总是偷偷抽。若被母亲发现，他则受惊似的把夹着烟的手藏到身后，像极了偷吃糖被发现的小孩。母亲训斥他：“夜里咳嗽了一晚，你还抽？”父亲嘿嘿笑着说：“不抽了，不抽了。”但他却一犯再犯，惹得母亲时常打电话向我抱怨。母亲恨恨地说：“你下次回来就不要给他带烟带酒了。”但真到临回家前征询她是否还要带烟酒时，母亲总是犹豫着说：“还是带吧！”

父亲再一次病倒入院，医生严正警告他：“老先生，可不能再抽烟喝酒了哈！”这次，父亲很听医生的话，从此滴酒不沾，烟也戒了。他的身体渐渐康复，只是落寞了很多，时常看着酒柜出神、摩挲着烟盒发呆，好像在回忆，又好像在努力忘记。

这次回家，母亲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你爸戒掉烟酒了，不用给他带了。”于是，我给父亲买了许多吃的、穿的、用的。回到家，我一样一样拿给他，父亲笑眯眯地接过去。最后，行李箱都空了，父亲的眼神黯淡下来。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啥也没说，只是把手里的东西搁在一边。见此情景，我赶紧哄他说，我回来时买了烟酒，但走得急忘了带，妞爸寄过来了，在路上。父亲听了，浑浊泛黄的眸子又亮起来，嘴里却说：“还带啥烟酒呀，我都戒了呢！”我和母亲相视一笑。

我火速联系妞爸买烟买酒，发顺丰快递。隔日，烟酒如期送到，父亲又小孩般满心欢喜。我听到母亲悄悄对他说：“你都戒了，还让孩子带烟带酒干啥？”父亲说：“闺女带的，不一样嘛，看着都喜欢。”母亲又说：“哼，我还不知道，你就想显摆自己的闺女！”

父亲又嘿嘿笑了。

业成光电（深圳）  李卫萍